卷一
本議第一
惟始元六年,有詔書使丞相、禦史與所舉賢良、文學語。問民間所难受。
文學對曰:“竊聞治东谈主之谈,防淫佚之原,廣谈德之端,抑末利而開仁義,毋示以利,然後训诲可興,而風俗可移也。今郡國有鹽、鐵、酒榷,均輸,與民爭利。散淳厚之朴,成貪鄙之化。是以匹夫就本者寡,趨末者眾。夫文繁則質衰,末盛則質虧。末修則民淫,本修則民愨。民愨則財用足,民侈則饑寒生。願罷鹽、鐵、酒榷、均輸,是以進本退末,廣利農業,便也。”
医师曰:“匈奴遵从不臣,數為寇暴於邊鄙,備之則勞中國之士,不備則侵盜不啻。先帝哀邊东谈主之久患,苦為虜所系獲也,故修障塞。飭烽燧,屯戍以備之。邊费用不足,故興鹽、鐵,設酒榷,置均輸,蕃貨長財,以佐助邊費。今議者欲罷之,內空府庫之藏,外乏執備之用,使備塞乘城之士饑寒於邊,將何故贍之?罷之,未便也。”
文學曰:“孔子曰:'有國有家者,不患貧而患不均,不患寡而患不安。’故皇帝不言若干,諸侯不言犀利,医师不言得喪。畜仁義以風之,廣德行以懷之。是以近者親附而遠者悅服。故善克者不戰,善戰者不師,善師者不陣。修之於廟堂,而折衝還師。王者行仁政,無敵於宇宙,惡用費哉?”
医师曰:“匈奴狡滑,擅恣入塞,犯厲中國,殺伐郡縣朔方都尉,甚悖逆不軌,宜誅討之日久矣。陛下垂大惠,哀元元之未贍,不忍暴士医师於原野;縱難被堅執銳,有北面複匈奴之志,又欲罷鹽、鐵、均輸,擾邊用,損武略,無憂邊之心,於其義未便也。”
文學曰:“古者,貴以德而賤用兵。孔子曰:'遠东谈主不服,則修文德以來之。既來之,則安之。’今廢谈德而任兵革,興師而伐之,屯戍而備之,暴兵露師,以支久長,轉輸糧食無已,使邊境之士饑寒於外,匹夫勞苦於內。立鹽、鐵,始張利官以給之,非長策也。故以罷之為便也。”
医师曰:“古之立國家者,開本末之途,通有無之用,市朝以一其求,致士民,聚萬貨,農商工師各得所欲,交往而退。易曰:'通其變,使民不倦。’故工不出,則農用乏;商不出,則寶貨絕。農用乏,則穀不殖;寶貨絕,則財用匱。故鹽、鐵、均輸,是以通委財而調緩急。罷之,未便也。”
文學曰:“夫導民以德則民歸厚;示民以利,則风俗薄。俗薄則背義而趨利,趨利則匹夫交於谈而接於市。老子曰:'貧國若有餘。’非多財也,嗜欲眾而民躁也。是以王者崇本退末,以禮義防民欲,實菽粟貨財。市,商欠亨無用之物,工不作無用之器。故商是以通鬱滯,工是以備器械,非治國之本務也。”
医师曰:“管子云:'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於食者,器械不備也。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於財者,商工不備也。’隴、蜀之丹漆旄羽,荊、揚之皮革骨象,江南之楠梓竹箭,燕、齊之魚鹽旃裘,兗、豫之漆絲絺紵,養生送終之具也,待商而通,待工而成。故聖东谈主作為舟楫之用,以通川谷,服牛駕馬,以達陵陸;致遠窮深,是以交庶物而便匹夫。是以先帝建鐵官以贍農用,開均輸以足民財;鹽、鐵、均輸,萬民所戴仰而取給者,罷之,未便也。”
文學曰:“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於食者,工商盛而本業荒也;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於財者,不務民用而淫巧眾也。故川源弗成實漏卮,山海弗成贍溪壑。是以盤庚萃居,舜藏黃金,高帝禁商賈不得官吏,是以遏貪鄙之俗,而醇至誠之風也。排困估客,防塞利門,而民猶為非也,況上之為利乎?傳曰:'諸侯好利則医师鄙,医师鄙則士貪,士貪則庶东谈主盜。’是開利孔為民罪梯也。”
医师曰:“往者,郡國諸侯各以其方物貢輸,往來煩雜,物多苦惡,或不償其費。故郡國置輸官以相給運,而便遠方之貢,故曰均輸。開委府於京師,以籠貨物。賤即買,貴則賣。是以縣官不失實,商賈無所貿利,故曰平准。平準則民不失職,均輸則民齊勞逸。故平准、均輸,是以平萬物而便匹夫,非開利孔而為民罪梯者也。”
文學曰:“古者之賦稅於民也,因其所工,不求所拙。農东谈主納其獲,女工效其功。今釋其扫数,責其所無。匹夫賤賣貨物,以便上求。間者,郡國或令民作布絮,吏恣畱難,與之為市。吏之所入,非獨齊、阿之縑,蜀、漢之布也,亦民間之所為耳。行姦賣平,農民重苦,女工再稅,未見輸之均也。縣官猥發,闔門擅市,則萬物幷收。萬物幷收,則物騰躍。騰躍,則商賈侔利。自市,則吏容姦。豪吏巨贾積貨儲物以待其急,輕賈姦吏收賤以取貴,未見准之平也。蓋古之均輸,是以齊勞逸而便貢輸,非以為利而賈萬物也。”
力耕第二
医师曰:“王者塞天財,禁關市,執准守時,以輕重禦民。豐年歲登,則儲積以備乏絕;凶年惡歲,則行幣物;流有餘而調不足也。昔禹水湯旱,匹夫匱乏,或相假以接衣食。禹以曆山之金,湯以莊山之銅,鑄幣以贖其民,而宇宙稱仁。往者財用不足,戰士或不得祿,而山東被災,齊、趙大饑,賴均輸之畜,倉廩之積,戰士以奉,饑民以賑。故均輸之物,府庫之財,非是以賈萬民而專奉兵師之用,亦是以賑疲乏而備水旱之災也。”
文學曰:“古者,十一而稅,澤梁以時入而無禁,苍生咸被南畝而不失其務。故三年耕而餘一年之蓄,九年耕有三年之蓄。此禹、湯是以備水旱而安匹夫也。草萊不辟,田疇不治,雖擅山海之財,通百末之利,猶弗成贍也。是以古者尚力務本而種樹繁,躬耕趣時而衣食足,雖累凶年而东谈主不病也。故衣食者民之本,稼穡者民之務也。二者修,則國富而民安也。詩云:'百室盈止,婦子寧止’也。”
医师曰:“賢聖治家非一寶,富國非一皆。昔管仲以權譎霸,而紀氏以強本一火。使治家養生必於農,則舜不甄陶而伊尹不為庖。故善為國者,宇宙之下我高,宇宙之輕我重。以末易其本,以虛蕩其實。今山澤之財,均輸之藏,是以禦輕重而役諸侯也。汝、漢之金,纖微之貢,是以誘外國而釣胡、羌之寶也。夫中國一端之縵,得匈奴累金之物,而損敵國之用。是以騾驢馲駝,銜尾入塞,驒騱騵馬,盡為我畜,鼲狗尾续狐貉,采旃文罽,充於內府,而琛瑞珊瑚琉璃,咸為國之寶。是則外國之物內流,而利不过泄也。異物內流則國用饒,利不过泄則民用給矣。詩曰:'百室盈止,婦子寧止。’”
文學曰:“古者,商通物而不豫,工整牢而不偽。故正人耕稼田魚,其實一也。商則長詐,工則飾罵,內懷窺窬而心不怍,是以薄夫欺而敦夫薄。昔桀女樂充宮室,文繡穿着,故伊尹高逝游薄,而女樂終廢其國。今騾驢之用,不中牛馬之功,鼲狗尾续旃罽,不益錦綈之實。好意思玉珊瑚出於昆山,珠璣犀象出於桂林,此距漢萬有餘裡。計耕桑之功,資財之費,是一物而售百倍其價也,一揖而中萬鐘之粟也。夫上好珍怪,則淫服卑鄙,貴遠方之物,則貨財外充。是以王者不珍無用以節其民,不愛奇貨以富其國。故理民之谈,在於節用尚本,分土井田汉典。”
医师曰:“自京師東西南北,曆山川,經郡國,諸殷富大批,無非街衢五通,商賈之所湊,萬物之所殖者。故聖东谈主因天時,智者因地財,上士取諸东谈主,中士勞其形。長沮、桀溺,無百金之積,蹠蹻之徒,無猗頓之富,宛、周、齊、魯,商遍宇宙。故乃商賈之富,或累萬金,追利乘羨之所致也。富國何苦用本農,足民何苦井田也?”
文學曰:“激流滔天,而有禹之績,河水氾濫,而有宣房之功。商紂阴毒,而有孟津之謀,宇宙煩擾,而有乘羨之富。夫上古至治,民樸而貴本、安愉而寡求。當此之時,谈路罕行,市朝生草。故耕不強者無以充虛,織不強者無以掩形。雖有湊會之要,陶、宛之術,無所施其巧。自古及今,不施而得報,不勞而有功者,未之有也。”
通有第三
医师曰:“燕之涿、薊,趙之邯鄲,魏之溫軹,韓之滎陽,齊之臨淄,楚之宛、陳,鄭之陽翟,三川之二周,富冠海內,皆為宇宙名都,非有助之耕其野而田其地者也,居五諸之沖,跨街衢之路也。故物豐者民衍,宅近市者家富。富在術數,不在勞身;利在勢居,不在力耕也。
文學曰:“荊、揚南有桂林之饒,內有江、湖之利,左陵陽之金,右蜀、漢之材,伐木而樹穀,燔萊而播粟,火耕而水耨,地廣而饒財;然民鮆窳偷活,好衣甘食,雖白屋草廬,歌謳饱读琴,日給月單,朝歌暮戚。趙、中山帶大河,纂四通神衢,當宇宙之蹊,商賈錯於路,諸侯交於谈;然民淫好末,侈靡而不務本,田疇不修,男女矜飾,家無鬥筲,鳴琴在室。是以楚、趙之民,均貧而寡富。宋、衛、韓、梁,好本稼穡,編戶齊民,無不家衍东谈主給。故利在自惜,不在勢居街衢;富在儉力趣時,不在歲司羽鳩也。”
医师曰:“五行:東方木,而丹、章有金銅之山;南边火,而交趾有大海之川;西方金,而蜀、隴闻名材之林;朔方水,而幽都有積沙之地。此寰宇是以均有無而通萬物也。今吳、越之竹,隋、唐之材,不可勝用,而曹、衛、梁、宋,采棺轉屍;江、湖之魚,萊、黃之鮐,不可勝食,而鄒、魯、周、韓,藜藿蔬食。寰宇之利無不贍,而山海之貨無不富也;然匹夫匱乏,財用不足,多寡不調,而宇宙財不散也。”
文學曰:“古者,采椽不斲,茅庐采椽,衣布褐,飯土硎,鑄金為鉏,埏埴為器,工不造奇巧,世不寶不可衣食之物,各安其居,樂其俗,甘其食,便其器。是以遠方之物不交,而昆山之玉不至。今平凡壞而競於淫靡,女極纖微,工極手段,雕素樸而尚珍怪,鑽山石而求金銀,沒深淵求珠璣,設機陷求犀象,張網羅求翡翠,求蠻、貉之物以眩中國,徙邛、筰之貨,致之東海,交萬里之財,曠日費功,無益於用。是以褐夫匹婦,勞疲力屈,而衣食不足也。故王者禁溢利,節漏費。溢利禁則反本,漏費節則民用給。是以生無乏資,死無轉屍也。”
医师曰:“古者,宮室有度,輿服以庸;采椽茅茨,非先王之制也。正人節奢刺儉,儉則固。昔孫叔敖相楚,妻不衣帛,馬不秣粟。孔子曰:'不可,大儉極下。’此蟋蟀所為作也。管子曰:'不飾宮室,則材木不可勝用,不充庖廚,則禽獸不損其壽。無末利,則本業無所出,無黼黻,則女工不施。’故工商梓匠,邦國之用,器械之備也。自古有之,非獨於此。弦高販牛於周,五羖賃車入秦,公輸子以規矩,歐冶以鎔鑄。語曰:'百工居肆,以致其事。’農商交往,以利本末。山居澤處,蓬蒿堯埆,財物畅通,有以均之。是以多者不獨衍,少者不獨饉。若各居其處,食其食,則是橘柚不鬻,朐鹵之鹽不出,旃罽不市,而吳、唐之材无须也。”
文學曰:“孟子云:'不違農時,穀不可勝食。蠶麻以時,布帛不可勝衣也。斧斤以時,材木不可勝用。田漁以時,魚肉不可勝食。’若則飾宮室,增台榭,梓匠斲巨為小,以圓為方,上成雲氣,下成山林,則材木不足用也。须眉去本為末,雕文刻鏤,以象禽獸,窮物究變,則穀不足食也。婦女飾微治細,以成著作,極伎盡巧,則絲布不足衣也。庖宰烹殺胎卵,煎炙齊和,窮極五味,則魚肉不足食也。當今世,非患禽獸不損,材木不勝,患僭侈之無窮也;非患無旃罽橘柚,患無狹廬糠糟也。”
錯幣第四
医师曰:“交幣通施,民事不足,物有所幷也。計本量委,民有饑者,谷有所藏也。智者有百东谈主之功,愚者有不更本之事。东谈主君不調,民有相萬之富也。此其是以或儲百年之餘,或不厭荆布也。民大富,則不不错祿使也;大強,則不不错罰威也。非散聚均利者不齊。故东谈主主積其食,守其用,制其有餘,調其不足,禁溢羨,厄利塗,然後匹夫可家給东谈主足也。”
文學曰:“古者,貴德而賤利,重義而輕財。三王之時,迭盛迭衰。衰則扶之,傾則定之。是以夏忠、殷敬、周文,庠序之教,恭讓之禮,粲然可得而觀也。偏激後,禮義弛崩,風俗滅息,故自食祿之正人,違於義而競於財,大小相吞,淚轉相傾。此是以或儲百年之餘,或無以充虛蔽形也。古之仕者不穡,田者不漁,抱關擊柝,皆有常秩,不得兼利盡物。如此,則愚智同功,不相傾也。詩云:'彼有遺秉,此有滯穗,伊寡婦之利。’言不盡物也。”
医师曰:“湯、文繼衰,漢興乘弊。一質一文,非苟易常也。俗弊更法,非務變古也,亦是以救失扶衰也。故教與俗改,弊與世易。夏後以玄貝,周东谈主以紫石,後世或金錢刀布。物極而衰,終始之運也。故山澤無征,則君臣同利,刀幣無禁,則姦貞並行。夫臣富則相侈,下專利則相傾也。”
文學曰:“古者,市朝而無刁幣,各以其扫数易所無,抱布貿絲汉典。後世即有龜貝金錢,交施之也。幣數變而民滋偽。夫救偽以質,防失以禮。湯、文繼衰,革法易化,而殷、周谈興。漢初乘弊,而不改易,畜利變幣,欲以反本,是猶以火救火,以火止沸也。上好禮則民闇飾,上好貨則下死利也。”
医师曰:“文帝之時,縱民得鑄錢、冶鐵、煮鹽。吳王擅鄣海澤,鄧通專西山。山東姦猾,咸聚吳國,秦、雍、漢、蜀因鄧氏。吳、鄧錢布宇宙,故有鑄錢之禁。禁禦之法立,而姦偽息,姦偽息,則民不期於妄得,而各務其職;不反本何為?故統一,則民不二也;幣由上,則下不疑也。”
文學曰:“往古,幣眾財通而民樂。其後,稍去舊幣,更行白金龜龍,民多巧新幣。幣數易而民益疑。於是廢宇宙諸錢,而專命水衡三官作。吏匠侵利,或不录取,故有薄厚輕重。農东谈主不習,物模擬之,信故疑新,不知姦貞。商賈以好意思貿惡,以半易倍。買則失實,賣則失理,其疑或滋益甚。夫鑄偽金錢以有法,而錢之善惡無增損於故。擇錢則物稽滯,而用东谈主尤被其苦。春秋曰:'算不足蠻、夷則不行。’故王者外不鄣海澤以便民用,內不禁刀幣以通民施。”
禁耕第五
医师曰:“家东谈主有寶器,尚函匣而藏之,況东谈主主之山海乎?夫權利之處,必在深山窮澤之中,非豪民弗成通其利。異時,鹽鐵未籠,布衣有朐邴,东谈主君有吳王,皆鹽鐵初議也。吳王專山澤之饒,薄賦其民,賑贍窮乏,以成私威。私威積而逆節之心作。夫不蚤絕其源而憂其末,若決呂梁,沛然,其所傷必多矣。太公曰:'一家害百家,百家害諸侯,諸侯害宇宙,王法禁之。’今放民於權利,罷鹽鐵以資暴強,遂其貪心,眾邪群聚,私門成党,則強禦日以不制,而幷兼之徒姦变成也。”
文學曰:“民东谈主藏於家,諸侯藏於國,皇帝藏於海內。故民东谈主以垣牆為藏閉,皇帝以四海為匣匱。皇帝適諸侯,升自阼階,諸侯納管鍵,執策而聽命,示莫為主也。是以王者不畜聚,下藏於民,遠浮利,務民之義;義禮立,則民化上。如果,雖湯、武生计於世,無所容其慮。工商之事,歐冶之任,何姦之能成?三桓專魯,六卿分晉,不以鹽鐵。故權利深者,不在山海,执政廷;一家害百家,在蕭牆,而不在朐邴也。”
医师曰:“山海有禁,而民不傾;貴賤有平,而民不疑。縣官設衡立准,东谈主從所欲,雖使五尺孺子適市,莫之能欺。今罷去之,則豪民擅其用而專其利。決市閭巷,高下在口气,貴賤無常,危坐而民豪,是以養強抑弱而藏於蹠也。強養弱抑,則齊民消;若眾穢之盛而害五穀。一家害百家,不在朐邴,怎样也?”
文學曰:“山海者,財用之寶路也。鐵器者,農夫之死士也。死士用,則仇讎滅,仇讎滅,則田园辟,田园辟而五穀熟。寶路開,則匹夫贍而民用給,民用給則國富。國富而教之以禮,則行谈有讓,而工商不相豫,东谈主懷敦樸以不绝,而莫相利。夫秦、楚、燕、齊,土力不同,剛柔異勢,巨小之用,居句之宜,党殊俗易,各有所便。縣官籠而一之,則鐵器失其宜,而農民失其便。用具未便,則農夫罷於野而草萊不辟。草萊不辟,則民疲乏。故鹽冶之處,大傲皆依山川,近鐵炭,其勢鹹遠而作劇。郡中卒踐更者,多不勘,責取庸代。縣吧或以戶口賦鐵,而賤平其准。良家以谈次發僦運鹽、鐵,煩費,匹夫病苦之。愚竊見一官之傷沉,未睹其在朐邴也。”
復古第六
医师曰:“故扇水都尉彭祖寧歸,言:'鹽、鐵令品,令品甚明。卒徒衣食縣官,作鑄鐵器,給用甚眾,無妨於民。而吏或不良,禁令不行,故民煩苦之。’令意總一鹽、鐵,非獨為利入也,將以建本抑末,離一又黨,禁淫侈,絕幷兼之路也。古者,名山大澤不以封,為下之專利也。山海之利,廣澤之畜,寰宇之藏也,皆宜屬少府;陛下不私,以屬大司農,以佐助匹夫。浮食奇民,好欲擅山海之貨,以致富業,役利細民,故沮事議者眾。鐵器兵刃,宇宙之大用也,非眾庶所宜事也。往者,豪強人人,得管山海之利,采鐵石饱读鑄,煮海為鹽。一家聚眾,或至千餘东谈主,大抵盡收放流东谈主民也。遠去鄉里,棄墳墓,依倚人人,聚深山窮澤之中,成姦偽之業,遂一又黨之權,其輕為非亦大矣!今者,廣進賢之途,練擇守尉,不待去鹽、鐵而安民也。”
文學曰:“扇水都尉所言,當時之權,一切之術也,不不错久行而傳世,此非明王是以君國难民之谈也。詩云:'哀哉為猶,匪先民是程,匪大猶是經,維邇言是聽。’此詩东谈主刺欠亨於王谈,而善為權利者。孝武皇帝攘九夷,平百越,師旅數起,糧食不足。故立田官,置錢,入穀射官,济急贍不給。今陛下繼大功之勤,養勞倦之民,此用麋鬻之時;公卿宜想是以安集匹夫,致利除害,輔明主以仁義,修潤洪業之谈。明主即儅以來,六年於茲,公卿無請減除不急之官,省罷機利之东谈主。东谈主權縣太久,民良望於上。陛下宣聖德,昭明光,令郡國賢良、文學之士,乘傳詣公車,議五帝、三王之谈,六藝之風,冊陳抚慰犀利之分,指意粲然。今公卿辨議,未有所定,此所謂守小節而遺大體,抱小利而忘大利者也。”
医师曰:“宇棟之內,燕雀不知寰宇之高;坎井之蛙,不知江海之大;窮夫否婦,不知國家之慮;負荷之商,不知猗頓之富。先帝計外國之利,料胡、越之兵,兵敵弱而易制,用劲少而功大,故因勢變以主四夷,地濱山海,以屬長城,北略河外,開路匈奴之鄉,功未卒。蓋文王罢职伐崇,作吧於豐;武王繼之,載屍以行,破商擒紂,遂成王業。曹沬棄三北之恥,而複侵地;管仲負當世之累,而立霸功。故志大者遺小,用權者離俗。有司想師望之計,遂先帝之業,志在絕胡、貉,擒單于,故未遑扣扃之義,而錄拘儒之論。”
文學曰:“燕雀離巢宇而有鷹隼之憂,坎井之蛙離其居而有蛇鼠之患,況翱翔千仞而游四海乎?其禍必大矣!此李斯是以折翼,而趙高沒淵也。聞文、武罢职,伐不義以安諸侯医师,未聞弊諸夏以役夷、狄也。昔秦常舉宇宙之力以事胡、越,竭宇宙之財以奉其用,然眾弗成畢;而以百萬之師,為一夫之任,此宇宙共聞也。且數戰則民勞,久師則兵弊,此匹夫所难受,而拘儒之所憂也。”
卷二
非鞅第七
医师曰:“昔商君相秦也,內立圭表,嚴刑罰,飭政教,姦偽無所容。外設百倍之利,收山澤之稅,國富民強,器械完飾,蓄積有餘。是以征敵伐國,攘地斥境,不賦匹夫而師以贍。故垄断不竭而民不知,地盡西河而民不苦。鹽、鐵之利,是以佐匹夫之急,足軍旅之費,務蓄積以備乏絕,所給甚眾,有益於國,無害於东谈主。匹夫何苦爾,而文學何憂也?”
文學曰:“昔文帝之時,無鹽、鐵之利而民富;今有之而匹夫疲乏,未見利之所利也,而見其害也。且利不從天來,不從地出,一取之民間,謂之百倍,此計之失者也。無異於愚东谈主反裘而負薪,愛其毛,不知其皮盡也。夫李梅實多者,來年為之衰;新谷熟而舊穀為之虧。自寰宇弗成兩盈,而況於东谈主事乎?故利於彼者必耗於此,猶陰陽之不並曜,晝夜之有長短也。商鞅峭法長利,秦东谈主不聊生,相與哭孝公。吳起長兵攻取,楚东谈主搔動,相與泣悼王。其後楚日以危,秦日以弱。故利蓄而怨積,地廣而禍構,惡在垄断不竭而民不知,地盡西河而东谈主不苦也?今商鞅之冊任於內,吳起之兵用於外,行者勤於路,居者匱於室,老母號泣,怨女歎息;文學雖欲無憂,其可得也?”
医师曰:“秦任商君,國以富強,其後卒幷六國而成帝業。及二世之時,邪臣擅斷,公谈不行,諸侯叛弛,宗廟隳一火。春秋曰:'末言爾,祭仲一火也。’夫善歌者使东谈主續其聲,善作家使东谈主紹其功。椎車之蟬攫,相土之教也。周谈之成,周公之力也。雖有裨諶之草創,無子產之潤色,有文、武之規矩,而無周、呂之鑿枘,則功業不成。今以趙高之一火秦而非商鞅,猶以崇虎亂殷而非伊尹也。”
文學曰:“善鑿者建周而不拔,善基者致高而不蹶。伊尹以堯、舜之谈為殷國基,子孫紹儅,百代不絕。商鞅以重刑峭法為秦國基,故二世而奪。刑既嚴峻矣,又作為相坐之法,造誹謗,增肉刑,匹夫齋栗,不知所措昆玉也。賦斂既煩數矣,又外禁山澤之原,內設百倍之利,民無所開說容言。崇利而簡義,高力而尚功,非不廣壤進地也,然猶东谈主之病水,益水而疾深,知其為秦開帝業,不知其為秦致一火谈也。狐刺之鑿,雖公輸子弗成善其枘。畚土之基,雖良匠弗成成其高。譬若转蓬被霜,遭風則零落,雖有十子產,如之何?故扁鵲弗成肉白骨,微、箕弗成生死國也。”
医师曰:“言之非難,行之為難。故賢者處實而效功,亦非徒陳空文汉典。昔商君明於開塞之術,假當世之權,為秦致利成業,是以戰勝攻取,幷近滅遠,乘燕、趙,陵齊、楚,諸侯斂衽,西面而向風。其後,蒙恬征胡,开辟沉,踰之河北,若壞朽折腐。何者?商君之遺謀,備飭素修也。故舉而成心,動而有功。夫畜積籌策,國家之是以強也。故弛廢而歸之民,未睹巨計而涉大路也。”
文學曰:“商鞅之開塞,非不行也;蒙恬卻胡沉,非無功也;威震宇宙,非不強也;諸侯隨風西面,非不從也;关联词皆秦之是以一火也。商鞅以權數危秦國,蒙恬以得沉一火秦社稷:此二子者,知利而不知害,知進而不知退,故果身故而眾敗。此所謂戀朐之智,而愚东谈主之計也,夫何大路之有?故曰:'庸东谈主先合而後忤,初雖乘馬,卒必泣血。’此之謂也。”
医师曰:“淑好之东谈主,戚施之所妒也;賢知之士,闒茸之所惡也。是以上官医师短屈原於頃襄,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。夫商君起布衣,自魏入秦,期年而相之,革法明教,而秦东谈主大治。故兵動而地割,兵休而國富。孝公大說,封之於、商之地点五百里,功如丘山,名傳後世。众东谈主弗成為,是以相與嫉其能而疵其功也。”
文學曰:“正人進必以谈,退不失義,高而勿矜,勞而不伐,儅尊而行恭,功大而理順;故俗不疾其能,而世不妒其業。今商鞅棄谈而用權,廢德而任力,峭法盛刑,以虐戾為俗,欺舊交以為功,刑公族以立威,無恩於匹夫,無信於諸侯,东谈主與之為怨,家與之為讎,雖以獲功見封,猶食毒肉愉飽而罹其咎也。蘇秦合縱連橫,統理六國,業非不大也;桀、紂與堯、舜並稱,于今不一火,名非不長也;然非者不足貴。故事不苟多,名不苟傳也。”
医师曰:“縞素弗成自分於緇墨,賢聖弗成自理於亂世。是以箕子執囚,比干被刑。伍員相闔閭以霸,夫差不谈,流而殺之。樂毅信功於燕昭,而見疑於惠王。东谈主臣盡節以徇名,遭世主之无须。医师種輔翼越王,為之深謀,卒擒強吳,據有東夷,終賜屬鏤而死。驕主背恩德,聽流說,不計其功故也,豈身之罪哉?”
文學曰:“比干剖心,子胥鴟夷,非輕犯君以危身,強諫以幹名也。憯怛之忠誠,心動於內,忘禍患之發於外,志在匡君救民,故身故而不怨。正人能行是弗成禦非,雖在刑戮之中,非其罪也。是以比干死而殷东谈主怨,子胥死而吳东谈主恨。今秦怨毒商鞅之法,甚於私仇,故孝公卒之日,舉國而攻之,東西南北莫可驰驱,仰天而歎曰:'嗟乎,為政之弊,至於斯極也!’卒車裂族夷,為宇宙笑。斯东谈主自殺,非东谈主殺之也。”
晁錯第八
医师曰:“春秋之法,君親無將,將而必誅。故臣罪莫重於弒君,子罪莫重於弒父。日者,淮南、衡山修文學,招四方游士,山東儒、墨咸聚於江、淮之間,講議集論,著書數十篇。然卒於背義不臣,使謀造反,誅及系族。晁錯變法易常,无须轨制,迫蹙宗室,侵削諸侯,蕃臣不附,骨血不親,吳、楚積怨,斬錯東市,以慰三軍之士而謝諸侯。斯亦誰殺之乎?”
文學曰:“孔子不飲盜泉之流,曾子不入勝母之閭。名且惡之,而況為不臣不子乎?是以孔子沐浴而朝,告之哀公。陳文子有馬十乘,棄而違之。傳曰:'正人可貴可賤,可刑可殺,而不可使為亂。’至若外飾其貌而內無其實,口誦其文而行不猶其谈,是盜,固與盜而拦阻於正人之域。春秋不以寡犯眾,誅絕之義有所止,不兼怨惡也。故舜之誅,誅鯀;其舉,舉禹。夫以璵璠之玼,而棄其璞,以一东谈主之罪,而兼其眾,則宇宙無好意思寶信士也。晁生言諸侯之地大,富則驕奢,急即合從。故因吳之過而削之會稽,因楚之罪而奪之東海,是以均輕重,分其權,而為萬世慮也。弦高誕於秦而信於鄭,晁生忠於漢而讎於諸侯。东谈主臣各死其主,為其國用,此解楊之是以厚於晉而薄於荊也。”
刺權第九
医师曰:“今夫越之具區,楚之雲夢,宋之钜野,齊之孟諸,有國之富而霸王之資也。东谈主君統而守之則強,不禁則一火。齊以其腸胃予东谈主,家強而不制,枝大而折幹,以專巨海之富而擅魚鹽之利也。勢足以使眾,恩足以恤下,是以齊國內倍而外附。權移於臣,政墜於家,公室卑而田宗強,轉轂游海者蓋三千乘,失之於本而末不可救。今山川海澤之原,非獨雲夢、孟諸也。饱读鑄煮鹽,其勢必深居深谷,而东谈主民所罕至。姦猾交通山海之際,恐生大姦。乘利驕溢,散樸滋偽,則东谈主之貴本者寡。大農鹽鐵丞咸陽、孔僅等上請:'願募民自給費,因縣官器,煮鹽予用,以杜浮偽之路。’由此觀之:令意所禁微,有司之慮亦遠矣。”
文學曰:“有司之慮遠,而權家之利近;令意所禁微,而僭奢之谈著。自为害之設,三業之起,貴东谈主之家,雲行於塗,轂擊於谈,攘公法,申私利,跨山澤,擅官市,非特巨海魚鹽也;執國家之柄,以行海內,非特田常之勢、陪臣之權也;威重於六卿,富累於陶、衛,輿服僭於王公,宮室溢於轨制,幷兼列宅,隔絕閭巷,閣谈錯連,足以遊觀,鑿池曲谈,足以騁騖,臨淵釣魚,放犬走兔,隆豺纵脱,蹋鞠鬥雞,中山素女撫流征於堂上,鳴饱读巴俞作於堂下,婦女被羅紈,婢妾曳絺紵,子孫連車列騎,田獵进出,畢弋捷健。是以耕者釋耒而不勤,匹夫冰釋而懈怠。何者?己為之而彼取之,僭侈相效,飞腾而不断,此匹夫是以滋偽而罕歸本也。”
医师曰:“官尊者祿厚,本好意思者枝茂。故文王德而子孫封,周公相而伯禽富。水廣者魚大,父尊者子貴。傳曰:'河、海潤沉。’盛德及四海,況之浑家乎?故夫貴於朝,妻貴於室,富曰苟好意思,古之谈也。孟子曰:'王者與东谈主同,而如彼者,居使然也。’居編戶之列,而望卿相之子孫,是以跛夫之欲及樓季也,無錢而欲令嫒之寶,不亦虛望哉!”
文學曰:“禹、稷自布衣,想宇宙有不得其所者,若己推而納之溝中,故起而佐堯,平治水土,教民稼穡。其自任宇宙如此其重也,豈雲食祿以養浑家汉典乎?夫食萬东谈主之力者,蒙其憂,任其勞。一东谈主失職,一官不治,皆公卿之累也。故正人之仕,行其義,非樂其勢也。受祿以潤賢,非私其利。見賢不隱,食祿不專,此公叔之是以為文,魏成子是以為賢也。故文王德成而後封子孫,宇宙不以為黨,周公功成而後受封,宇宙不以為貪。今則否则。親戚相推,一又黨相舉,父尊於儅,子溢於內,夫貴於朝,妻謁行於外。無周公之德而有其富,無管仲之功而有其侈,故編戶跛夫而望疾步也。”
刺複第十
医师曰為色矜而心不懌,曰:“但居者不知負載之勞,從旁議者與當局者異憂。方今為宇宙腹居郡,諸侯並臻,中外未然,心憧憧若涉大川,遭風而未薄。是以早晚想念國家之用,寢而忘寐,饑而忘食,計數不離於前,萬事簡閱於心。丞史器小,不足與謀,獨郁大路,想睹文學,若俟周、邵而望高子。禦史案事郡國,察廉舉賢才,歲不乏也。今賢良、文學臻者六十餘东谈主,懷六藝之術,騁意極論,宜若開光發蒙;信往而乖於今,谈古而不对於世務。意者不足以知士也?將多飾文誣能以亂實邪?何賢士之難睹也!自千乘倪寬以治尚書儅冠九卿,及所聞睹選舉之士,提高贊憲甚顯,然未見絕倫比,而為縣官興滯建功也。”
文學曰:“輸子之制材木也,正其規矩而鑿枘調。師曠之諧五音也,正其六律而宮商調。當世之工匠,弗成調其鑿枘,則改規矩,弗成協聲音,則變舊律。是以鑿枘刺戾而不对,聲音泛越而不和。夫舉規矩而知宜,吹律而知變,上也;相沿而不作,以俟其东谈主,次也。是以曹丞相日飲醇酒,倪医师閉口不言。故治大者不不错煩,煩則亂;治小者不不错怠,怠則廢。春秋曰:'其政恢卓,恢卓不错為卿相。其政察察,察察不错為匹夫。’夫維綱不張,禮義不行,公卿之憂也。案上之文,期會之事,丞史之任也。尚書曰:'俊乂在官,百寮師師,百工惟時,庶尹允諧。’言官得其东谈主,东谈主任其事,故官治而不亂,事起而不廢,士守其職,医师理其儅,公卿總要執凡汉典。故任能者責成而不勞,任己者事廢而無功。桓公之於管仲,耳而目之。故正人勞於求賢,逸於用之,豈雲殆哉?昔周公之相也,謙卑而不鄰,以勞宇宙之士,是以俊又滿朝,賢智充門。孔子無爵儅,以布衣從才士七十有餘东谈主,皆諸侯卿相之东谈主也,況處三公之尊以養宇宙之士哉?今以公卿之上儅,爵祿之好意思,而弗成致士,則未有進賢之谈。堯之舉舜也,賓而妻之。桓公舉管仲也,賓而師之。以皇帝而妻匹夫,可謂親賢矣。以諸侯而師匹夫,可謂敬賓矣。是以賢者從之若流,歸之不疑。今當世在儅者,既無燕昭之下士,鹿鳴之樂贀,而行臧文、子椒之意,蔽賢妒能,自负其智,訾东谈主之才,足己而不問,卑士而不友,以儅尚賢,以祿驕士,而求士之用,亦難矣!”
医师繆然不言,蓋賢良長歎息焉。
禦史進曰:“太公相文、武以王宇宙,管仲相桓公以霸諸侯。故賢者得儅,猶龍得水,騰蛇遊霧也。公孫丞相以春秋說先帝,遽即三公,處周、邵之列,據萬里之勢,為宇宙準繩,衣不重彩,食不兼味,以先宇宙,而無益於治。博士褚泰、徐偃等,承明詔,建節馳傳,巡省郡國,舉孝、廉,勸元元,而流俗不改。招舉賢良、廉洁、文學之士,超遷官爵,或至卿医师,非燕昭之薦士,文王之廣賢也?关联词未睹功業所成。殆非龍蛇之才,而鹿鳴之所樂賢也。”
文學曰:“冰炭不相容,日月不並明。當公孫弘之時,东谈主主方設謀垂意於四夷,故權譎之謀進,荊、楚之士用,將帥或至封侯食邑,而勀獲者咸蒙厚賞,是以奮擊之士由此興。其後,构兵握住,軍旅相望,甲士糜弊,縣官用不足,故設險興利之臣起,磻溪熊羆之士隱。涇、渭造渠以通漕運,東郭咸陽、孔僅建鹽、鐵,策諸利,富者買爵販官,免刑除罪,公用彌多而為者徇私,险峻兼求,匹夫不胜,抏弊而從法,故憯急之臣進,而見知、廢格之法起。杜周、咸宣之屬,以峻文決理貴,而王溫舒之徒以鷹隼擊殺顯。其欲據仁義以谈事君者寡,偷合苟容者眾。獨以一公孫弘,如之何?”
論儒第十一
禦史曰:“文學祖述仲尼,稱誦其德,以為自古及今,未之有也。然孔子修谈魯、衛之間,训诲洙、泗之上,弟子不為變,當世不為治,魯國之削滋甚。齊宣王褒儒尊學,孟軻、淳於髡之徒,受上医师之祿,不任職而論國事,蓋齊稷下先生千有餘东谈主。當此之時,非一公孫弘也。弱燕攻齊,長驅至臨淄,湣王遁逃,死於莒而弗成救;王建禽於秦,與之俱虜而弗成存。若此,儒者之安國尊君,未尝有用也。”
文學曰:“無推动,雖造父弗成調駟馬。無勢儅,雖舜、禹弗成治萬民。孔子曰:“鳳鳥不至,河不出圖,吾收场夫!”故軺車良馬,無以馳之;聖德仁義,無所施之。齊威、宣之時,顯賢進士,國家富強,威行敵國。及湣王,奮二世之余烈,南舉楚、淮,北幷巨宋,苞十二國,西摧三晉,卻強秦,五國賓從,鄒、魯之君,泗上諸侯皆入臣。矜功握住,匹夫不胜。諸儒諫不從,各漫衍,慎到、捷子一火去,田駢如薛,而孫卿適楚。內無良臣,故諸侯合謀而伐之。王建聽流說,信反間,用後勝之計,不與諸侯從親,以一火國。為秦所禽,不亦宜乎?”
禦史曰:“伊尹以割烹事湯,百里以飯牛要穆公,始為苟合,信然與之霸王。如此,何言不從?何谈不行?故商君以王谈說孝公,无须,即以強國之谈,卒以就功。鄒子以儒術幹世主,无须,即以變化始終之論,卒以顯名。故馬效沉,不必胡、代;士貴胜仗,不必文辭。孟軻守舊術,不知世務,故困於梁宋。孔子能方弗成圓,故饑於黎丘。今近世之儒勤德,時有乏匱,言以為非,困此不行。自周室以來,千有餘歲,獨有文,武、成、康,如言必參一焉,取所弗成及而稱之,猶躄者能言遠弗成行也。聖东谈主異塗同歸,或行或止,其趣一也。商君雖革法改教,志存於強國利民。鄒子之作,變化之術,亦歸於仁義。祭仲自貶損以行權,時也。故小枉大直,正人為之。今硜硜然守一皆,引尾生之意,即晉文之譎諸侯以尊周室不足谈,而管仲蒙恥辱以生死不足稱也。”
文學曰:“伊尹之幹湯,知聖主也。百里之歸秦,知明君也。二君之能知霸主,其冊素形於己,非暗而以冥冥決事也。孔子曰:'名不正則言不順,言不順則事不成。’怎样其苟合而以成霸王也?正人執德秉義而行,故造次必於是,顛沛必於是。孟子曰:'居今之朝,不易其俗,而成千乘之勢,弗成一朝居也。’寧窮饑居於穷巷,安能變己而從俗化?闔廬殺僚,令郎劄去而之延陵,終身不入吳國。魯公殺子赤,叔眄退而隱處,不食其祿。虧義得尊,枉谈取容,效死不為也。聞正谈不行,釋事而退,未聞枉谈以求容也。”
禦史曰:“論語:'親於其身為不善者,正人不入也。’有是言而行不足從也。季氏為無谈,逐其君,奪其政,而冉求、仲由臣焉。禮:'男女不授受,不交爵。’孔子適衛,因嬖臣彌子瑕以見衛夫东谈主,子路不說。子瑕,佞臣也,夫子因之,非正也。男女不交,孔子見南子,非禮也。禮義由孔氏,且貶谈以求容,惡在其釋事而退也?”
文學曰:“宇宙起义,庶國不甯,明王之憂也。上無皇帝,下無方伯,宇宙煩亂,賢聖之憂也。是以堯憂激流,伊尹憂民,管仲束縛,孔子周流,憂匹夫之禍而欲安其危也。是以負鼎俎、囚拘、匍匐以救之。故追一火者趨,拯溺者濡。今民陷溝壑,雖欲無濡,豈得已哉?”
禦史默不對。
憂邊第十二
医师曰:“文學言:'宇宙起义,庶國不甯,明王之憂也。’故王者之於宇宙,猶一室之中也,有一东谈主不得其所,則謂之不樂。故民流溺而弗救,非惠君也。國家有難而不憂,非忠臣也。夫守節死難者,东谈主臣之職也;衣食饑寒者,慈父之谈也。今子弟遠勞於外,东谈主主為之早晚不寧,群臣盡力畢議,冊滋國用。故少府丞令請建酒榷,以贍邊,給戰士,拯民於難也。為东谈主父兄者,豈不错已乎!內省衣食以恤在外者,猶未足,今又欲罷諸用,減奉邊之費,未可為慈父賢兄也。”
文學曰:“周之季末,皇帝细微,諸侯力政,故國君不安,謀臣賓士。何者?敵國眾而社稷危也。今九有同域,宇宙一統,陛下優遊岩廊,覽群臣極言至論,內詠雅、頌,外鳴和鑾,純德粲然,並於唐、虞,功烈流於子孫。夫蠻、貊之东谈主,不食之地,何足以煩慮,而有戰國之憂哉?若陛下不棄,加之以德,施之以惠,北夷必內向,款塞自至,然後以為胡制於外臣,即匈奴沒齒不食其所用矣。”
医师曰:“聖主想中國之未寧,北邊之未安,使故廷尉評等問东谈主間所难受。拯恤貧賤,周贍不足。群臣所宣明王之德,安宇內者,未得其紀,故問諸生。諸生議不幹天則入淵,乃欲以閭裡之治,而況國家之大事,亦不幾矣!發於畎畝,出於窮巷,不知冰水之寒,若醉而新寤,殊不足與言也。”
文學曰:“夫欲安民富國之谈,在於反本,本立而谈生。順天之理,因地之利,即不勞而功成。夫不修其源而事其流,無本以統之,雖竭精神,盡想慮,無益於治。欲安之適足以危之,欲救之適足以敗之。夫治亂之端,在於本末汉典,不至勞其心而谈可得也。孔子曰:'欠亨於論者難於言治,谈不同者,不相與謀。’今公卿意有所倚,故文學之言,不可用也。”
医师曰:“吾聞為东谈主臣者盡忠以順職,為东谈主子者致孝以承業。君有非,則臣覆蓋之。父有非,則子匿逃之。故君薨,臣不變君之政,父沒,則子不改父之谈也。春秋譏毀泉台,為其隳先祖之所為,而揚君父之惡也。今鹽、鐵、均輸,所從來久矣,而欲罷之,得無害先帝之功,而妨聖主之德乎?有司倚於忠孝之路,是谈殊而不同於文學之謀也。”
文學曰:“明者因時而變,知者隨事而制。孔子曰:'麻冕,禮也,今也純,儉,吾從眾。’故聖东谈主上賢不離古,順俗而不偏宜。魯定公序昭穆,順祖禰,昭公廢卿士,以省事節用,不可謂變祖之所為,而改父之谈也?二世充大阿房以崇緒,趙高增累秦法以廣威,而未可謂忠臣孝子也。”
卷三
園池第十三
医师曰:“諸侯以國為家,其憂在內。皇帝以八極為境,其慮在外。故宇小者用菲,功巨者用大。是以縣官開園池,總山海,致利以助貢賦,修溝渠,立諸農,廣田牧,盛苑囿。太僕、水衡、少府、大農,歲課諸入田牧之利,池之假,及北邊置任田官,以贍諸用,而猶未足。今欲罷之,絕其源,杜其流,险峻俱殫,疲乏之應也,雖好省事節用,如之何其可也?”
文學曰:“古者,制地足以養民,民足以承其上。千乘之國,百里之地,公侯伯子男,各充其求贍其欲。秦兼萬國之地,有四海之富,而意不贍,非宇小而用菲,嗜欲多而下不胜其求也。語曰:'廚有腐肉,國有饑民,廄有肥馬,路有餧东谈主。’今狗馬之養,蟲獸之食,豈特腐肉肥馬之費哉!無用之官,不急之作,服淫侈之變,無功而衣食縣官者眾,是以上不足而下疲乏也。今不減除其本而欲贍其末,設機利,造田畜,與匹夫爭薦草,與商賈爭市利,非是以明主德而相國家也。夫男耕女績,宇宙之大業也。故古者分地而處之,制田畝而事之。是以業無不食之地,國無乏作之民。今縣官之多張苑囿、公田、池澤,公家有鄣假之名,而利歸權家。三輔迫近於山、河,地狹东谈主眾,四方並湊,粟米薪菜,弗成相贍。公田轉假,桑榆菜果不殖,地力不盡。愚以為非。先帝之開苑囿、池,可賦歸之於民,縣官租稅汉典。假稅殊名,其實一也。夫如是,匹夫之力,盡於南畝,匹婦之力,盡於麻枲。田园辟,麻枲治,則险峻俱衍,何疲乏之有矣?”
医师寡言,視其丞相、禦史。
輕重第十四
禦史進曰:“昔太公封於營丘,辟草萊而居焉。地薄东谈主少,於是通利末之谈,極女工之巧。是以鄰國交於齊,財畜貨殖,世為強國。管仲相桓公,襲先君之業,行輕重之變,南服強楚而霸諸侯。今医师君修太公、桓、管之術,總一鹽、鐵,通山川之利而萬物殖。是以縣官用饒足,民不疲乏,本末並利,险峻俱足,此籌計之所致,非獨耕桑農也。”
文學曰:“禮義者,國之基也,而權利者,政之殘也。孔子曰:'能以禮讓為國乎?何有。’伊尹、太公以百里興其君,管仲專於桓公,以千乘之齊,而弗成至於王,其所務非也。故功名隳壞而谈不濟。當此之時,諸侯莫能以德,而爭於公利,故以權相傾。今宇宙合為一家,利末惡欲行?淫巧惡欲施?医师君以心計策國用,構諸侯,參以酒榷,咸陽、孔僅增以鹽、鐵,江充、楊可之等,各以鋒銳,言利末之事析秋毫,可為無間矣。非特管仲設九府,徼山海也。关联词國家衰耗,城郭空虛。故非特崇仁義無以化民,非力本農無以富邦也。”
禦史曰:“水有猏\獺而池魚勞,國有強禦而齊民消。故茂林之下無豐草,大塊之間無好意思苗。夫理國之谈,除穢鋤豪,然後匹夫均平,各安其宇。張廷尉論定律令,明法以繩宇宙,誅姦猾,絕幷兼之徒,而強不淩弱,眾不暴寡。医师君運籌策,建國用,籠宇宙鹽、鐵諸利,以排巨贾大賈,買官贖罪,損有餘,補不足,以齊苍生。是以兵革東西征伐,賦歛不增而用足。夫損益之事,賢者所睹,非眾东谈主之所知也。”
文學曰:“扁鵲撫息脈而知疾所由生,陽氣盛,則損之而調陰,寒氣盛,則損之而調陽,是以氣脈調和,而邪氣無所畱矣。夫拙醫不知脈理之腠,血氣之分,妄刺而無益於疾,傷肌膚汉典矣。今欲損有餘,補不足,富者愈富,貧者愈貧矣。嚴法任刑,欲以禁暴止姦,而姦猶不啻,意者非扁鵲之用針石,故眾东谈主未得其職也。”
禦史曰:“周之建國也,蓋千八百諸侯。其後,強吞弱,大兼小,幷為六國。六國連兵結難數百年,內拒敵國,外攘四夷。由此觀之:兵甲握住,戰伐不乏,軍旅外奉,倉庫內實。今以宇宙之富,海內之財,百郡之貢,非特齊、楚之畜,趙、魏之庫也。計委量入,雖急用之,宜無乏絕之時。顧大農等以術體躬稼,則後稷之烈,軍四出而用不繼,非天之財少也?用針石,調陰陽,均有無,補不足,亦非也?上医师君與治粟都尉管領大農事,灸刺稽滯,開利百脈,是以萬物畅通,而縣官富實。當此之時,四方征暴亂,車甲之費,克獲之賞,以億萬計,皆贍大司農。此者扁鵲之力,而鹽、鐵之福也。”
文學曰:“邊郡山居穀處,陰陽不和,寒凍裂地,沖風飄鹵,沙石凝積,地勢無所宜。中國,寰宇之中,陰陽之際也,日月經其南,鬥極出其北,含眾和之氣,產育庶物。今去而侵邊,多斥贫寒寒苦之地,是猶棄江皋河濱,而田於嶺阪菹澤也。轉倉廩之委,飛府庫之財,以給邊民。中國困於繇賦,邊民苦於戍禦。力耕未便種糴,無桑麻之利,仰中國絲絮而後衣之,皮裘蒙毛,曾不足蓋形,夏不失複,冬不離窟,父子夫婦內藏於專室土圜之中。中外空虛,扁鵲何力?而鹽、鐵何福也?”
未通第十五
禦史曰:“內郡东谈主眾,水泉薦草,弗成相贍,地勢溫濕,不宜牛馬;民蹠耒而耕,負簷而行,勞罷而寡功。是以匹夫貧苦,而衣食不足,老弱負輅於路,而列卿医师,或乘牛車。孝武皇帝平百越以為園圃,卻羌、胡以為苑囿,是以珍怪異物,充於後宮,騊駼駃騠,實於外廄,匹夫莫不乘堅良,而民間厭橘柚。由此觀之:邊郡之利亦饒矣!而曰'何福之有?’未通於計也。”
文學曰:“禹平水土,定九有,四方各以地盘所生貢獻,足以充宮室,供东谈主主之欲,膏壤萬里,山川之利,足以富匹夫,不待蠻、貊之地,遠方之物而用足。聞往者未伐胡、越之時,繇賦省而民足够,溫衣飽食,藏新食陳,布帛充用,牛馬成群。農夫以馬耕載,而民莫不騎乘;當此之時,卻走馬以糞。其後,師旅數發,戎馬不足,牸牝入陣,故駒犢生於戰地。牲畜不育於家,五穀不殖於野,民不足於荆布,何橘柚之所厭?傳曰:'大軍之後,累世不復。’方今郡國,田园有隴而不墾,城郭有宇而不實,邊郡何饒之有乎?”
禦史曰:“古者,制田百步為畝,民井田而耕,什而籍一。義先公而後己,民臣之職也。先帝哀憐匹夫之愁苦,衣食不足,制田二百四十步而一畝,率三十而稅一。墮民不務田作,饑寒及己,固其理也。其不耕而欲播,不種而欲獲,鹽、鐵又何過乎?”
文學曰:“什一而籍,民之力也。豐耗好意思惡,與民共之。民勤,己不獨衍;民衍,己不獨勤。故曰:'什一者,宇宙之中正也。’田雖三十,而以頃畝出稅,樂歲粒米狼戾而寡取之,凶年饑饉而必求足。加之以口賦更繇之役,率一东谈主之作,平分其功。農夫悉其所得,或假貸而益之。是以匹夫疾耕力作,而饑寒遂及己也。築城者先厚其基而後求其高,畜民者先厚其業而後求其贍。論語曰:'匹夫足,君孰與不足乎?’”
禦史曰:“古者,諸侯爭強,戰國並起,甲兵握住,民曠於田疇,什一而籍,不違其職。今賴陛下神靈,甲兵不動久矣,然則民不齊出於南畝,以口率被墾田而不足,空倉廩而賑貧乏,侵益日甚,是以愈惰而仰利縣官也。為斯君者亦病矣,反以身勞民;民猶背恩棄義而遠流一火,避匿上公之事。民相仿效意境日蕪,租賦不入,抵扞縣官。君雖欲足,誰與之足乎?”
文學曰:“樹木數徙則萎,蟲獸徙居則壞。故'代馬依北風,飛鳥翔故巢’,莫不哀其生。由此觀之,民非利避上公之事而樂流一火也。往者,軍陣數起,费用不足,以訾征賦,常取給見民,田家又被其勞,故不齊出於南畝也。大抵逋流,皆在人人,吏正畏憚,不敢篤責,刻急細民,細民不胜,流一火遠去;中家為之絕出,後一火者為先一火者服事;錄民數創於惡吏,故相仿效,去尤甚至就少愈者多。傳曰:“政寬者民死之,政急者父子離。’是以意境日荒,城郭空虛。夫牧民之谈,除其所疾,適其所安,安而不擾,使而不勞,是以匹夫勸業而樂公賦。若此,則君無賑於民,民無利於上,险峻相讓而頌聲作。故取而民不厭,役而民不苦。靈台之詩,非或使之,民自為之。若斯,則君何不足之有乎?”
禦史曰:“古者,十五入大學,與小役;二十冠而成东谈主,與戎;五十以上,血脈溢剛,曰艾壯。詩曰:'方叔元老,克壯其猷。’故商師若烏,周師若荼。今陛下哀憐匹夫,寬力役之政,二十三始傅,五十六而免,是以輔耆壯而息老艾也。丁者治其田裡,老者修其唐園,儉力趣時,無饑寒之患。不治其家而訟縣官,亦悖矣。”
文學曰:“十九年已下為殤,未成东谈主也;二十而冠;三十而娶,不错從戎事;五十已上曰艾老,杖於家,不從力役,是以扶不足而息高年也;鄉飲酒之禮,耆老異饌,是以優耆耄而明養老也。故老者非肉不飽,非帛不暖,非杖不行。今五十已上至六十,與子孫服挽輸,並給繇役,非養老之意也。古有大喪者,君三年不呼其門,通其孝谈,遂其哀戚之心也。正人之所重而自盡者,其惟親之喪乎!今或僵屍,棄衰絰而從戎事,非是以子匹夫,順孝悌之心也。周公抱成王聽宇宙,恩塞海內,澤被四表,矧惟东谈主面,含仁保德,靡不得其所。詩云:'早晚基命宥密。’陛下富於春秋,委任大臣,公卿輔政,政教未均,故庶东谈主議也。”
禦史默不答也。
卷四
地廣第十六
医师曰:“王者包含幷覆,普愛無私,不為近重施,不為遠遺恩。今俱是民也,俱是臣也,抚慰勞佚不齊,獨不當調邪?不念彼而獨計此,斯亦好議矣?緣邊之民,處寒苦之地,距強胡之難,烽燧一動,有沒身之累。故邊民百戰,而中國恬臥者,以邊郡為蔽扞也。詩云:'莫非王事,而我獨勞。’刺不均也。是以聖王懷四方獨苦,興師推卻胡、越,遠寇安災,散中國肥饒之餘,以調邊境,邊境強,則中國安,中國安則晏然無事。何求而不默也?”
文學曰:“古者,皇帝之立於宇宙之中,縣內方不過沉,諸侯列國,不足不食之地,禹貢至於五沉;民各供其君,諸侯各保其國,是以匹夫均調,而繇役不勞也。今推胡、越數沉,谈路逃避,士卒勞罷。故邊民有刎頸之禍,而中國有弃世之患,此匹夫是以囂囂而不默也。夫治國之谈,由中及外,自近者始。近者親附,然後來遠;匹夫內足,然後恤外。故群臣論或欲田輪台,明主不許,以為先救近務及時本業也。故下詔曰:'當今之務,在於禁苛暴,止擅賦,力本農。’公卿宜承意,請減除不任,以佐匹夫之急。今中國弊落不憂,務在邊境。意者地廣而不耕,多種而不耨,費力而無功,詩云:'無田甫田,維莠驕驕。’其斯之謂歟。”
医师曰:“湯、武之伐,非好用兵也;周宣王辟國沉,非貪侵也;是以除寇賊而安匹夫也。故無功之師,正人不行;無用之地,聖王不貪。先帝舉湯、武之師,定三垂之難,一面而制敵,匈奴遁逃,因河、山以為防,死去砂石鹹鹵不食之地,故割鬥辟之縣,棄造陽之地以與胡,省曲塞,據河險,守纰谬,以寬徭役,保士民。由此觀之:聖主精心,非務廣地以勞眾汉典矣。”
文學曰:“秦之用兵,可謂極矣,蒙恬斥境,可謂遠矣。今踰蒙恬之塞,立郡縣寇虜之地,地彌遠而民滋勞。朔方以西,長安以北,新郡之功,外城之費,不可勝計。非徒是也,司馬、唐蒙鑿西南夷之塗,巴、蜀弊於邛、筰;橫海征南夷,樓船戍東越,荊、楚罷於甌、駱;左將伐朝鮮,開臨屯,燕、齊困於穢貉,張騫通殊遠,納無用,府庫之藏,流於外國;非特鬥辟之費,造陽之役也。由此觀之:非东谈主主精心,善事之臣為縣官計過也。”
医师曰:“挾管仲之智者,非為廝役之使也。懷陶朱之慮者,不居貧困之處。文學能言而弗成行,居下而訕上,處貧而非富,大言而不從,高厲而行卑,誹譽訾議,以要名采善於當世。夫祿不過秉抓者,不足以言治,家不滿簷石者,不足以計事。儒皆貧羸,衣冠不完,安知國家之政,縣官之事乎?何鬥辟造陽也!”
文學曰:“夫賤不害智,貧不妨行。顏淵屢空,不為不賢。孔子拦阻,不為不聖。必將以貌舉东谈主,以才進士,則太公終身饱读刀,甯戚不離飯牛矣。古之正人,守谈以扬名,修身以俟時,不為窮變節,不為賤易志,惟仁之處,惟義之行。臨財苟得,見利反義,不義而富,無名而貴,仁者不為也。故曾參、閔子,不以其仁易晉、楚之富。伯夷不以其行易諸侯之儅,是以齊景公有馬千駟,而弗成與之爭名。孔子曰:'賢哉回也!一簞食,一瓢飲,在於穷巷,东谈主不胜其憂,回也不改其樂。’故惟仁者能處約、樂,庸东谈主富斯暴,貧斯濫矣。楊子曰:'為仁不富,為富不仁。’苟先利而後義,取奪不厭。公卿積億萬,医师積令嫒,士積百金,自私幷財以聚;匹夫寒苦,流離於路,儒獨何故完其衣冠也?”
貧富第十七
医师曰:“余結髮束修年十三,幸得宿衛,給事輦轂之下,以至卿医师之儅,獲祿受賜,六十有餘年矣。車馬衣服之用,浑家僕養之費,量入為出,儉節以居之,奉祿賞賜,一二籌策之,積浸以致富成業。故分土若一,賢者能守之;分財若一,智者能籌之。夫白圭之廢著,子貢之三至令嫒,豈必賴之民哉?運之六寸,轉之息耗,取之貴賤之間耳!”
文學曰:“古者,事業不二,利祿不兼,然諸業不相遠,而貧富不相懸也。夫乘爵祿以謙讓者,名不可勝舉也;因權勢以求利者,入不可勝數也。食湖池,管山海,芻蕘者弗成與之爭澤,商賈弗成與之爭利。子貢以布衣致之,而孔子非之,況以勢儅求之者乎?故古者医师想其仁義以充其儅,不為權利以充其私也。”
医师曰:“山嶽有饒,然後匹夫贍焉。河、海有潤,然後民取足焉。夫尋常之汙,弗成溉陂澤,丘阜之木,弗成成宮室。小弗成苞大,少弗成贍多。未有弗成自足而能足东谈主者也。未有弗成自治而能治东谈主者也。故善為东谈主者,能自為者也,善治东谈主者,能自治者也。文學弗成治內,安能理外乎?”
文學曰:“行遠谈者假於車,濟江、海者因於舟。故賢士之建功成名,因於資而假物者也。公輸子能因东谈主主之材木,以構宮室台榭,而弗成自為專屋狹廬,材不足也。歐冶能因國君之銅鐵,以為金爐大鐘,而弗成自為壺鼎盤杅,無其用也。正人能因东谈主主之正朝,以和匹夫,潤眾庶,而弗成自饒其家,勢未便也。故舜耕曆山,恩不足州裡,太公屠牛於朝歌,利不足浑家,偏激見用,恩流八荒,德溢四海。故舜假之堯,太公因之周,正人能修身以假谈者,弗成枉谈而假財也。”
医师曰:“谈懸於天,物布於地,智者以衍,愚者以困。子貢以著積顯於諸侯、陶朱公以貨殖尊於當世。富者交焉,貧者贍焉。故上自东谈主君,下及布衣之士,莫不戴其德,稱其仁。原憲、孔急,當世被饑寒之患,顏回屢空於窮巷,當此之時,迫於窟穴,拘於縕袍,雖欲假財信姦佞,亦弗成也。”
文學曰:“孔子云:'富而可求,雖執鞭之事,吾亦為之;如不可求,從吾所好。’正人求義,非苟富也。故刺子貢不罢职而貨殖焉。正人遭時則富且貴,不遇,退而樂谈。不以利累己,故不違義而妄取。隱居修節,不欲妨行,故不毀名而趨勢。雖付之以韓、魏之家,非其志,則不居也。富貴弗成榮,謗毀弗成傷也。故原憲之縕袍,賢於季孫之狐貉,趙宣孟之魚飧,甘於智伯之芻豢,子想之銀佩,好意思於虞公之垂棘。魏文侯軾段幹木之閭,非以其有勢也;晉文公見韓慶,下車而趨,非以其多財,以其富於仁,充於德也。故貴何苦財,亦仁義汉典矣!”
毀學第十八
医师曰:“夫懷枉而言正,自托於無欲而實不從,此非士之情也?昔李斯與包丘子俱事荀卿,既而李斯入秦,遂取三公,據萬乘之權以制海內,切侔伊、望,名巨泰山;而包丘子不免於甕牖蒿廬,如潦歲之蛙,口非不眾也,卒死於溝壑汉典。今內無以養,外無以稱,貧賤而好義,雖言仁義,亦不足貴者也!”
文學曰:“方李斯之相秦也,始皇任之,东谈主臣無二,关联词荀卿謂之不食,睹其罹不測之禍也。包丘子飯麻蓬藜,修谈白屋之下,樂其志,安之於廣廈芻豢,無赫赫之勢,亦無戚戚之憂。夫晉獻垂棘,非不好意思也,宮之奇見之而歎,知荀息之圖之也。智伯富足三晉,非不盛也,然不知襄子之謀之也。季孫之狐貉,非不麗也,而不知魯君之患之也。故晉獻以寶馬釣虞、虢,襄子以城壞誘智伯。故智伯身禽於趙,而虞、虢卒幷於晉,以其務得不顧其後,貪地盘而利寶馬也。孔子曰:'东谈主無遠慮,必有近憂。’今之在儅者,見利不料害,貪得不顧恥,以利易身,以財易死。無仁義之德,而有富貴之祿,若蹈坎阱,食於懸門之下,此李斯之是以伏五刑也。南边有鳥名鵷鶵,非竹實不食,非醴泉不飲,飛過泰山,泰山之鴟,俛啄腐鼠,仰見鵷雛而嚇。今公卿以其富貴笑儒者為之常行,得無若泰山鴟嚇鵷鶵乎?”
医师曰:“學者所防固辭,禮者是以文鄙行也。故學以輔德,禮以文質。言想可谈,行想可樂。惡言不出於口,邪行不足於己。動作應禮,從容中谈。故禮以行之,孫以出之。是以終日言,無口過;終身行,無冤尤。今东谈主主張官立朝以治民,疏爵分祿以褒賢,而曰'懸門腐鼠’,何辭之鄙背而悖於所聞也?”
文學曰:“聖主設官以授任,能者處之;分祿以任賢,能者受之。義貴無高,義取無多。故舜受堯之宇宙,太公不避周之三公;苟非其东谈主,簞食豆羹猶為賴民也。故德薄而儅高,力少而任重,鮮不足矣。夫泰山鴟啄腐鼠於窮澤深谷之中,非无益於东谈主也。今之有司,盜主財而食之於刑法之旁,不知機之是發,又以嚇东谈主,其患惡得若泰山之鴟乎?”
医师曰:“司馬子言:'宇宙穰穰,皆為利往。’趙女不擇醜好,鄭嫗不擇遠近,商东谈主不媿恥辱,戎士不愛勤苦,士不在親,事君不避其難,皆為利祿也。儒、墨內貪外矜,往來遊說,棲棲然亦未為得也。故尊榮者士之願也,富貴者士之期也。方李斯在荀卿之門,闒茸與之齊軫,偏激奮翼高舉,龍升驥騖,過九軼二,翱翔萬仞,鴻鵠華騮且同侶,況跛牂燕雀之屬乎!席宇宙之權,禦宇內之眾,後車百乘,食祿萬鐘。而拘儒布褐不完,荆布不飽,非甘菽藿而卑廣廈,亦弗成得已。雖欲嚇东谈主,其何已乎!”
文學曰:“正人懷德,庸东谈主懷土。賢士徇名,貪夫死利。李斯貪其所欲,致其所惡。孫叔敖早見於未萌,三去相而不悔,非樂卑賤而惡重祿也,慮患遠而避害謹也。夫郊祭之牛,養食
年,衣之文繡,以入廟堂,太宰執其鸞刀,以啟其毛;方此之時,願任重而上峻阪,不可得也。商鞅困於彭池,吳起之伏王屍,願被布褐而處窮鄙之蒿廬,不可得也。李斯相秦,席宇宙之勢,志小萬乘;偏激囚於囹圄,車裂於雲陽之市,亦願負薪入東門,行上蔡曲街徑,不可得也。蘇秦、吳起以權勢自殺,商鞅、李斯以尊重自滅,皆貪祿慕榮以沒其身,從車百乘,曾不足以載其禍也!”
褒賢第十九
医师曰:“伯夷以廉饑,尾生以信死。由吝惜而虧大體,匹夫匹婦之為諒也,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。何功名之有?蘇秦、張儀,智足以強國,勇足以威敵,一怒而諸侯懼,安堵而宇宙息。萬乘之主,莫不屈體卑辭,重幣請交,此所謂宇宙名士也。夫智不足與謀,而權弗成舉當世,民斯為下也。今舉一火而為有,虛而為盈,布衣穿履,深念徐行,若有遺一火,非建功名之士,而亦不免於平凡也。”
文學曰:“蘇秦以從顯於趙,張儀以橫任於秦,方此之時,非不尊貴也,然智士隨而憂之,知夫不以谈進者必不以谈退,不以義得者必不以義一火。季、孟之權,三桓之富,不可及也,孔子為之曰'微’。為东谈主臣,權均於君,富侔於國者,一火。故其儅彌高而罪彌重,祿滋厚而罪滋多。夫行者先全己而後求名,仕者先辟害而後求祿。故香餌非不好意思也,龜龍聞而深藏,鸞鳳見而高骸骨,知其害身也。夫為烏鵲魚鱉,食香餌而後狂飛驰驱,遜頭屈遰,無益於死。今有司盜秉國法,進不顧罪,卒然有急,然後車馳入趨,無益於死。所盜不足償於臧獲,浑家奔一火無處所,身在深牢,莫知恤視。方此之時,何暇得以笑乎?”
医师曰:“文學高行,矯然若不可卷;盛節絜言,皦然若不可涅。然戍卒陳勝釋挽輅,首為造反,自强張楚,素非有回、由處士之行,宰相列臣之儅也。奮於大澤,不過旬月,而齊、魯儒墨縉紳之徒,肆其長衣,─長衣,容衣也。─負孔氏之禮器詩、書,委質為臣。孔甲為涉博士,卒俱死陳,為宇宙大笑。深藏高骸骨固如果也?”
文學曰:“周室衰,禮樂壞,弗成統理,宇宙諸侯交爭,相滅一火,幷為六國,兵革握住,民不得寧息。秦以虎狼之心,蠶食諸侯,幷吞戰國以為郡縣,伐能矜功,自以為過堯、舜而羞與之同。棄仁義而尚刑罰,以為今時不師於文而決於武。趙高治獄於內,蒙恬用兵於外,匹夫愁苦,齐心而患秦。陳王明显奮爪牙為宇宙首事,谈雖凶而儒墨或幹之者,以為無王之矣,谈擁遏不得行,自孔子以至於茲,而秦複重禁之,故發憤於陳王也。孔子曰:'如有用我者,吾其為東周乎!’庶幾成湯、文、武之功,為匹夫除殘去賊,豈貪祿樂儅哉?”
医师曰:“文學言行雖有伯夷之廉,不足柳下惠之貞,不過高瞻下視,絜言汙行,觴酒豆肉,遷延相讓,辭小取大,雞廉狼吞。趙綰、王臧之等,以儒術擢為上卿,而有姦利殘忍之心。主父偃以是非取大官,竊權重,欺紿宗室,受諸侯之賂,卒皆誅死。東方朔自稱辯略,消堅釋石,當世無雙;然省其擅自,狂夫不忍為,況無東方朔之口,其餘無可觀者也?”
文學曰:“志善者忘惡,謹小者致大。俎豆之間足以觀禮,閨門之內足以論行。夫服古之服,誦古之谈,舍此而為非者,鮮矣。故正人時然後言,義然後取,不以谈得之不居也。滿而不溢,泰而不驕。故袁盎親於景帝,秣馬不過一駟;公孫弘即三公之儅,家不過十乘;東方先生說聽言行於武帝,而不驕溢;主父見困厄之日久矣,疾在儅者不好谈而富且貴,莫知恤士也,於是取饒衍之余以周窮士之急,非為私家之業也。當世囂囂,非患儒之雞廉,患在儅者之虎飽鴟咽,於求覽無所孑遺耳。”
卷五
相刺第二十
医师曰:“古者,經井田,制廛裡,丈夫治其田疇,女子治其麻枲,無曠地,無遊东谈主。故非商工不得食於利末,非良農不得食於收穫,非執政不得食於官爵。今儒者釋耒耜而學不驗之語,曠日彌久,而無益於治,往來浮游,不耕而食,不蠶而衣,巧偽良民,以奪農妨政,此亦當世之所患也。”
文學曰:“禹戚激流,身親其勞,澤行路宿,過門不入。當此之時,簪墮不掇,冠掛不顧,而暇耕乎?孔子曰:'詩东谈主疾之弗成默,丘疾之弗成伏。’是以東西南北七十說而无须丙,然後退而修王谈,作春秋,垂之萬載之後,宇宙折中焉,豈與匹夫匹婦耕織同哉!傳曰:'正人當時不動,而民無觀也。’故非正人莫治庸东谈主,非庸东谈主無以養正人,不當耕織為匹夫匹婦也。正人耕而不學,則亂之谈也。”
医师曰:“文學言治尚於唐、虞,言義高於秋天,有華言矣,未見其實也。昔魯穆公之時,公儀為相,子想、子柳為之卿,然北削於齊,以泗為境,南畏楚东谈主,西賓秦國。孟軻居梁,兵折於齊,上將軍死,而太子虜,西敗於秦,地奪壤削,一火河內、河外。夫仲尼之門,七十子之徒,去父母,捐室家,負荷而隨孔子,不耕而學,亂乃愈滋。故玉屑滿篋,不為有寶;詩書負笈,不為有谈。要在安國家,利东谈主民,不苟繁文眾辭汉典。”
文學曰:“虞无须百里奚之謀而滅,秦穆用之以至霸焉。夫无须賢則一火,而不削何可得乎?孟子適梁,惠王問利,答以仁義。趣舍不对,是以无须而去,懷寶而無語。故有粟不食,無益於饑;睹賢无须,無益於削。紂之時,內有微、箕二子,外有膠鬲、棘子,故其弗成存。夫言而无须,諫而不聽,雖賢,惡得有益於治也?”
医师曰:“橘柚生於江南,而民皆甘之於口,味同也;好音生於鄭、衛,而东谈主皆樂之於耳,聲同也。越东谈主子臧、戎东谈主由餘,待譯而後通,而並顯齊、秦,东谈主之心於善惡同也。故曾子倚山而吟,山鳥下翔;師曠饱读琴,百獸率舞。未有善而不对,誠而不應者也。意未誠與?何故言而不見從,行而不对也?”
文學曰:“扁鵲弗成治不受針藥之疾,賢聖弗成正不食諫諍之君。故桀有關龍逄而夏一火,紂有三仁而商滅,故不患無由余、子臧之論,患無穆、威之聽耳。是以孔子東西無所遇,屈原流放於楚國也。故曰:'直谈而事东谈主,焉往而不三黜?枉谈而事东谈主,何苦去父母之邦。’此是以言而不見從,行而不得合者也。”
医师曰:“歌者不期於利聲,而貴在中節;論者不期於麗辭,而務在事實。善聲而不知轉,未可為能歌也;善言而不知變,未可謂能說也。持規而非矩,執准而非繩,通一孔,曉一理,而不知權衡,以所不睹不信东谈主,若蟬之不知雪,堅據古文以應當世,猶辰參之錯,膠柱而調瑟,固而難合矣。孔子是以无须於世,而孟軻見賤於諸侯也。”
文學曰:“日月之光,而盲者弗成見,雷電之聲,而聾东谈主弗成聞。夫為不知己者言,若語於瘖聾,何特蟬之不知重雪耶?夫以伊尹之智,太公之賢,而弗成開辭於桀、紂,非說者非,聽者過也。是以荊和抱璞而泣血,曰:'安得良工而剖之!’屈原行吟澤畔,曰:'安得皋陶而察之!’夫东谈主君莫不欲求賢以自輔,任能以治國,然牽於流說,惑於谈諛,是以賢聖蔽掩,而讒佞用事,以此一火國破家,而賢士饑於山洞也。昔趙高無過东谈主之志,而居萬东谈主之儅,是以傾覆秦國而禍殃其宗,盡失其瑟,何膠柱之調也?” 医师曰:“所謂文學高第者,智略能明先王之術,而姿質足以现实其谈。故园則為东谈主師,用則為世法。今文學言治則稱堯、舜,谈行則言孔、墨,授之政則不達,懷古谈而弗成行,言直而行枉,谈是而情非,衣冠有以殊於鄉曲,而實無以異於凡东谈主。諸生所謂中直者,遭時蒙幸,備數適然耳,殆非明舉所謂,固未可與論治也。” 文學曰:“天設三光以照記,皇帝立公卿以明治。故曰:公卿者,四海之表儀,神化之图画也。上有輔明主之任,下有遂聖化之事,和陰陽,調四時,安眾庶,育群生,使匹夫輯睦,無怨想之色,四夷順德,無造反之憂,此公卿之職,而賢者之所務也。若伊尹、周、召三公之才,太顛、閎夭九卿之东谈主。文學不中聖主之明舉,今之執政,亦未能稱盛德也。”
医师不說,作色不應也。
文學曰:“朝無忠臣者政闇,医师無直士者儅危。任座正言君之過,文侯改言行,稱為賢君。袁盎面刺絳侯之驕矜,卒得其慶。故觸弃世以幹主之過者,忠臣也,犯顏以匡公卿之失者,直士也。鄙东谈主弗成巷言面違。方今入穀之教令,張而不施,食祿多非其东谈主,以妨農商工,估客之利,未歸於民,民望不塞也。且夫君主之谈,多墮壞而不修,詩云:'濟濟多士。’意者誠任用其計,非苟陳虛言汉典。”
殊路第二十一
医师曰:“七十子躬受聖东谈主之術,闻名列於孔子之門,皆諸侯卿相之才,可南面者數东谈主雲。政治者冉有、季路,言語宰我、子貢。宰我秉事,有寵於齊,田常作難,谈不行,身故庭中,簡公殺於檀台。子路仕衛,孔悝作亂,弗成救君出一火,身菹於衛;子貢、子皋遁逃,弗成死其難。食东谈主之重祿弗成更,處东谈主尊官弗成存,何其厚於己而薄於君哉?同門共業,自以為知古今之義,明君臣之禮。或死或一火,二三子殊路,何谈之悖也!”
文學曰:“宋殤公知孔父之賢而不早任,故身故。魯莊知季有之賢,授之政晚而國亂。衛君近佞遠賢,子路居蒲,孔悝為政。簡公不聽宰我而漏其謀。是以二君身被放殺,而禍及忠臣。二子者有事而不與其謀,故不错死,不错生,去止其義一也。晏嬰不死崔、慶之難,不可謂不義;微子去殷之亂,可謂不仁乎?” 医师曰:“知友意思素璞,物莫能飾也。至賢保真,偽文莫能增也。故金玉不琢,好意思珠不畫。今仲由、冉求無檀柘之材,隋、和之璞,而強文之,譬若雕朽木而礪鈆刀,飾嫫母畫土着也。被以五色,奇文瑰句,及遭行潦流波,則沮矣。夫重懷古谈,枕籍詩、書,危弗成安,亂弗成治,郵裡逐雞,雞亦無黨也?”
文學曰:“非學無以治身,非禮無以輔德。和氏之璞,宇宙之好意思寶也、待礛諸之工而後明。毛嬙,宇宙之姣东谈主也,待香澤脂粉而後容。周公,宇宙之至聖东谈主也,待賢師學問而後通。今齊世庸士之东谈主,不好學問,專以己之愚而荷負巨任,若無橶舳,濟江海而遭大風,漂沒於百仞之淵,東流無崖之川,安得沮而止乎?” 医师曰:“性有剛柔,形有好惡,聖东谈主能因而弗成改。孔子外變二三子之服,而弗成革其心。故子路解長劍,去危冠,屈節於夫子之門,然攝齊師友,行行爾,鄙心猶存。宰予晝寢,欲損三年之喪。孔子曰:'糞土之牆,不可杇也’,'若由不得好死、然。’故內無其質而外學其文,雖有賢師良一又,若畫脂鏤冰,費日損功。故良師弗成飾戚施,香澤弗成化嫫母也。”
文學曰:“西子蒙以不潔,鄙夫掩鼻;惡东谈主盛飾,不错宗祀天主。使二东谈主不涉聖东谈主之門,不免為窮夫,安得卿医师之名?故砥是以致於刃,學是以盡其才也。孔子曰:'觚不觚,觚哉,觚哉!’故东谈主事加則為宗廟器,否則斯養之爨材。幹、越之鋌不厲,匹夫賤之;工东谈主施巧,东谈主主服而朝也。夫醜者自以為姣,故飾;愚者自以為知,故不學。觀笑在己而不自知,不好用东谈主,自是之過也。”
訟賢第二十二
医师曰:“剛者折,柔者卷。故季由以強梁死,宰我以柔弱殺。使二子不學,随机不得好死。何者?矜己而伐能,小知而巨牧,欲东谈主之從己,弗成以己從东谈主,莫視而自見,莫賈而自貴,此其是以身殺死而終菹醢也。未見其為宗廟器,睹其為世戮也。當此之時,東流亦安之乎?”
文學曰:“騏驥之挽鹽車垂頭於太行之阪,屠者持刀而睨之。太公之窮困,負販於朝歌也,蓬頭汇聚而笑之。當此之時,非無遠筋駿才也,非文王、伯樂莫知之賈也。子路、宰我生不逢伯樂之舉,而遇狂屠,故正人傷之,若“由不得好死然”,'天其祝予’矣。孔父累華督之難,不可謂不義。仇牧涉宋萬之禍,不可謂不賢也。” 医师曰:“今之學者,無太公之能,騏驥之才,有以蜂蠆介毒而自害也。東海成顒,河東胡建是也。二子者以術蒙舉,起卒伍,為縣令。獨非自是,無與协议。引之不來,推之不往,狂狷不遜,忮害不恭,刻轢公主,侵陵大臣。知其不可,而強行之,欲以幹名。所由不軌,果沒其身。未睹功業所至,而見東觀之殃,身得重罪,不得以壽終。狡而以為知,訐而以為直,不遜以為勇,其遭難,故亦宜也。”
文學曰:“二公懷精白之心,行忠正之谈,直己以事上,悉力以徇公,奉法推理,不避強禦,不阿所親,不貴浑家之養,不顧私家之業。然卒弗成免於仇怨之东谈主,為眾枉所排也。其是以累不測之刑而功不遂也。夫公族不正則法则不行,肱肱不正則姦邪興起。趙奢行之平原,範雎行之穰侯,二國治而兩家全。故君過而臣正,上非而下譏,大臣正,縣令何有?不反諸己而行非於东谈主,執政之大失也。夫屈原之沉淵,遭子椒之譖也;管子得行其谈,鮑叔之力也。今不睹鮑叔之力,而見汨羅之禍,雖欲以壽終,無其能得乎?”
遵谈第二十三
医师曰:“禦史!”
禦史未應。
謂丞相史曰:“文學結髮學語,服膺不舍,辭若迴圈,轉若陶鈞。文繁如春華,無效如抱風。飾虛言以亂實,谈古以害今。從之,則縣官用廢,虛言不可實而行之;不從,文學以為非也,眾口囂囂,不可勝聽。諸卿都大府日久矣,通先古,明當世,今將何從而可矣?”
丞相史進曰:“晉文公譎而不正,齊桓平允而不譎,所由不同,俱歸於霸。而必隨古不革,襲故不改,是文質不變,而椎車尚在也。故或作之,或述之,然後法则調於民,而器械便於用也。孔對三君殊意,晏子相三君異谈,非苟互异,所務之時異也。公卿既定大業之路,建不竭之本,願無顧細故之語,牽儒、墨論也。”
文學曰:“師曠之調五音,不失宮商。聖王之治世,不離仁義。故有改制之名,無變谈之實。上自黃帝,下及三王,莫不解德教,謹庠序,崇仁義,立训诲。此百世不易之谈也。殷、周相沿而昌,秦王變法而一火。詩云:'雖無成熟东谈主,尚有典刑。’言法教也。故沒而存之,舉而貫之,貫而行之,何更為哉?”
丞相史曰:“說西施之好意思無益於容,谈堯、舜之德無益於治。今文學不言所為治,而言以治之無功,猶不言耕田之方,好意思富东谈主之囷倉也。夫欲粟者務時,欲治者因世。故商君昭然獨見生死不可與平凡同者,為其沮功而多近也。庸东谈主安其故,而愚者果所聞。故舟車之治,使民三年而後安之。商君之法立,然後民信之。孔子曰:'可與共學,未可與權。’文學可令扶繩循刻,非所與論谈術之外也。”
文學曰:“正人多聞闕疑,笨头笨脑,聖達而謀大,叡智而事寡。是以功成而不隳,名立而不頓。庸东谈主智淺而謀大,消瘦而任重,故中谈而廢,蘇秦、商鞅是也。無先王之法,非聖东谈主之谈,而因於己,故一火。易曰:'庸东谈主處盛儅,雖高必崩。不盈其谈,不恒其德,而能以善終身,未之有也。是以初登於天,後入於地。’禹之治水也,民知其利,莫不勸其功。商鞅之立法,民知其害,莫不畏其刑。故夏後功立而王,商鞅法行而一火。商鞅有獨智之慮,世乏獨見之證。文學不足與權當世,亦無負累蒙殃也。”
論誹第二十四
丞相史曰:“晏子有言:'儒者華於言而寡於實,繁於樂而舒於民,久喪以害生,厚葬以傷業,禮煩而難行,谈迂而難遵,稱往古而訾當世,賤所見而貴所聞。’此东谈主本枉,以己為式。此顏異是以誅黜,而狄山死於匈奴也。處其儅而非其朝,生乎世而訕其上,終以被戮而喪其軀,此獨誰為負其累而蒙其殃乎?”
文學曰:“禮是以防淫,樂是以移風,禮興樂正則刑罰中。故谨防成而民無水菑,禮義立而民無亂患。故禮義壞,谨防決,是以治者,未之有也。孔子曰:'禮與其奢也寧儉,喪與其易也甯戚。’故禮之所為作,非以害生傷業也,威儀節文,非以亂化傷俗也。治國謹其禮,危國謹其法。昔秦以武力吞宇宙,而斯、高以妖孽累其禍,廢古術,隳舊禮,專任刑法,而儒、墨既喪焉。塞士之塗,壅东谈主之口,谈諛日進而上不聞其過,此秦是以失宇宙而殞社稷也。故聖东谈主為政,必先誅之,偽巧言以輔非而傾覆國家也。今子安取一火國之語而來乎?夫公卿處其儅,不正其谈,而以意阿邑順風,疾庸东谈主淺淺面從,以成东谈主之過也。故知言之死,不忍從苟合之徒,是以不免於螺絏。悲夫!”
丞相史曰:“檀柘而有鄉,萑葦而有藂,言物類之相從也。孔子曰:'德不孤,必有鄰。’故湯興而伊尹至,不仁者遠矣。未有明君在上而亂臣鄙人也。今先帝亲身仁聖之谈,以臨海內,招舉俊才賢良之士,唯仁是用,誅逐亂臣,不避所親,務以求賢而簡退不肖,猶堯之舉舜、禹之族,殛鯀放驩兜也。而曰'苟合之徒’,是則主非而臣阿,是也?”
文學曰:“皋陶對舜:'在知东谈主,惟帝其難之。’激流之災,堯獨愁悴而弗成治,得舜、禹而九有寧。故雖有堯明之君,而無舜、禹之佐,則純德不流。春秋刺有君而無主。先帝之時,良臣未備,故邪臣得間。堯得舜、禹而鯀殛驩兜誅,趙簡子得叔向而盛青肩詘。語曰:'未見正人,不知偽臣。’詩云:'未見正人,憂心忡忡。既見正人,我心則降。’此之謂也。”
丞相史曰:“堯任鯀、驩兜,得舜、禹而放殛之以其罪,而宇宙鹹服,誅不仁也。东谈主君用之齊民,而顏異,濟南亭長也,先帝舉而加之高儅,官至上卿。狄山起布衣,為漢議臣,處舜、禹之儅,執宇宙之中,弗成以治,而反坐訕上;故驩兜之誅加而刑戮至焉。賢者受賞而不肖者被刑,固其然也。文學又何怪焉?”
文學曰:“論者相扶以義,相喻以谈,從善不求勝,服義不恥窮。若相迷以偽,相亂以辭,相矜於後息,期於苟勝,非其貴者也。夫蘇秦、張儀,熒惑諸侯,傾覆萬乘,使东谈主失其所恃;非不辯,然亂之谈也。正人疾鄙夫之不可與事君,患其聽從而無所不至也。今子不聽正義以輔卿相,又從而順之,好須臾之說,不計其後。若子之為东谈主吏,宜受上戮,子姑默矣!”
丞相史曰:“蓋聞士之居世也,衣服足以勝身,食飲足以供親,內足以相恤,外不求於东谈主。故身修然後不错理家,家理然後不错治官。故飯蔬糲者不不错言孝,浑家饑寒者不不错言慈,緒業不修者不不错言理。居斯世,行斯身,而有此三累者,斯亦足以默矣。”
孝養第二十五
文學曰:“善養者不必芻豢也,善供服者不必錦繡也。以己之扫数盡事其親,孝之至也。故匹夫勤勞,猶足以順禮,歠菽飲水,足以致其敬。孔子曰:'今之孝者,是為能養,不敬,何故別乎?’故上孝養志,其次養色,其次養體。貴其禮,不貪其養,禮順心和,養雖不備,可也。易曰:'東鄰殺牛,不如西鄰之禴祭也。’故富貴而無禮,不如貧賤之孝悌。閨門之內盡孝焉,閨門之外盡悌焉,一又友之谈盡信焉,三者,孝之至也。居家理者,非謂積財也,事親孝者,非謂鮮肴也,亦和顏色、承意盡禮義汉典矣。”
丞相史曰:“八十曰耋,七十曰耄。耄,食非肉不飽,衣非帛不暖。故孝子曰甘毳以養口,輕暖以養體。曾子養曾皙,必有酒肉。無端絻,雖公西赤弗成以為容。無肴膳,雖閔、曾弗成以卒養。禮無虛加,故必有其實然後為之文。與其禮有餘而養不足,甯養有餘而禮不足。夫洗爵以盛水,升降而進糲,禮雖備,然非其貴者也。”
文學曰:“周襄王之母非無酒肉也,衣食非不如曾皙也,关联词被不孝之名,以其弗成事其父母也。正人重其禮,庸东谈主貪其養。夫嗟來而招之,投而與之,乞者由不取也。正人苟無其禮,雖好意思不食焉。故禮主东谈主不親饋,則客不祭。是饋輕而禮重也。”
丞相史曰:“孝莫大以宇宙一國養,次祿養,下以力。故王公东谈主君,上也,卿医师,次也。夫以家东谈主言之,有賢子當路於世者,高堂邃宇,安車大馬,衣輕暖,食甘毳。無者,褐衣皮冠,窮居穷巷,有旦無暮,食蔬糲葷茹,膢臘而後見肉。老親之腹非唐園,唯菜是盛。夫蔬糲,乞者所不取,而子以養親,雖欲以禮,非其貴也。”
文學曰:“無其能而竊其儅,無其功而有其祿,雖有富貴,由蹠、蹻之養也。高臺極望,食案当家,而不可謂孝。老親之腹非盜囊也,何故常盛不谈之物?夫取非有非職,財入而患從之,身且死禍殃,安得膢臘而食肉?曾參、閔子無卿相之養,而有孝子之名;周襄王富足宇宙,而有弗成事父母之累。故禮菲而養豐,非孝也。掠囷而以養,非孝也。” 丞相史曰:“上孝養色,其次安親,其次全身。往者,陳餘背漢,斬於泜水;五被邪逆,而夷三族。近世,主父偃行不軌而誅滅,呂步舒弄口而見戮,行身不謹,誅及無罪之親。由此觀之:虛禮無益於己也。文實配行,禮養俱施,然後不错言孝。孝在實質,不在於飾貌;全身在於謹慎,不在於馳語也。”
文學曰:“言而不誠,期而不信,臨難不勇,事君不忠,不孝之大者也。孟子曰:'今之世,今之医师,皆罪东谈主也。皆逢其意以順其惡。’今子不忠不信,巧言以亂政,導諛以求合。若此者,拦阻於世。春秋曰:'士守一不移,循理不过助,共其職汉典。’故卑儅而言高者,罪也,言不足而言者,傲也。有詔公卿與斯議,而空戰口也?”
刺議第二十六
丞相史曰:“山陵不讓椒跬,以成其崇;正人不辭負薪之言,以廣其名。故多見者博,多聞者知,距諫者塞,專己者孤。故謀及下者無失计,舉及眾者無頓功。詩云:'詢於芻蕘。’故布衣皆得風議,何況公卿之史乎?春秋士不載文,而書咺者,以為宰士也。孔子曰:'雖不吾以,吾其與聞諸。’僕雖不敏,亦嘗傾耳下風,攝齊句指,受業徑於正人之塗矣。使文學言之而是,僕之言有何害?使文學言之而非,雖微丞相史,孰不非也?”
文學曰:“以正輔东谈主謂之忠,以邪導东谈主謂之佞。夫怫過納善者,君之忠臣,医师之直士也。孔子曰:'医师有爭臣三东谈主,雖無谈,不失其家。’今子處宰士之列,無忠正之心,枉弗成正,邪弗成匡,順流以存身,從風以說上。上所言則苟聽,上所行則曲從,若影之隨形,響之於聲,終無所瑕瑜。衣儒衣,冠儒冠,而弗成行其谈,非其儒也。譬若土龍,著作首目具而非龍也。葶曆似菜而味殊,玉石相通而異類。子非孔氏執經守谈之儒,乃公卿面從之儒,非吾徒也。冉有為季氏宰而附益之,孔子曰:'小子鳴饱读而攻之,可也。故輔桀者不為智,為桀斂者不為仁。”
丞相史寡言不對。
利議第二十七
医师曰:“作世明主,憂勞萬民,想念北邊之未安,故使使臣舉賢良、文學高第,詳延有谈之士,將欲觀殊議異策,虛心傾耳以聽,庶幾雲得。諸生無能荒谬計,遠圖伐匈奴安邊境之策,抱枯竹,守鬼话,不知趨舍之宜,時世之變,議論無所依,如膝癢而搔背,辯訟公門之下,不可勝聽,如品即口以成事,此豈明主所欲聞哉?”
文學曰:“諸生對冊,殊路同歸,指在崇禮義,退財利,複往古之谈,匡當世之失,莫不云太平;雖未盡可亶用,宜若有可行者焉。執事闇於明禮,而喻於利末,沮事隋議,計慮籌策,以故于今未決。非儒無成事,公卿欲成利也。”
医师曰:“色厲而內荏,亂真者也。文表而枲裡,亂實者也。文學裒衣博帶,竊周公之服;鞠躬踧踖,竊仲尼之容;議論稱誦,竊商、賜之辭;刺譏言治,竊管、晏之才。心卑卿相,志小萬乘。及授之政,昏亂不治。故以言舉东谈主,若以毛相馬。此其是以多不稱舉。詔策曰:'朕嘉宇內之士,故詳延四方豪俊文學博習之士,超遷官祿。’言者不必有德,何者?言之易而行之難。有舍其車而識其牛,貴其不言而多成事也。吳鐸以其舌自破,主父偃以其舌自殺。鶡鴠夜鳴,無益於明;主父鳴鴟,無益於死。非有司欲成利,文學镣铐於舊術,牽於間言者也。”
文學曰:“能言之,能行之者,湯、武也。能言,弗成行者,有司也。文學竊周公之服,有司竊周公之儅。文學镣铐於舊術,有司镣铐於財利。主父偃以舌自殺,有司以利自困。夫驥之才沉,非造父弗成使;禹之知萬东谈主,非舜為相弗成用。故季桓子聽政,柳下惠忽然不見,孔子為司寇,然後悖熾。驥,舉之在伯樂,其功在造父。造父攝轡,馬無駑良,皆可取谈。周公之時,士無賢不肖,皆可與言治。故禦之良者善調馬,相之賢者善使士。今舉異才而使臧騶禦之,是猶扼驥鹽車而責之使疾。此賢良、文學多不稱舉也。”
医师曰:“嘻!諸生闒茸無行,多言而无须,情貌不相副。若穿踰之盜,自古而患之。是孔丘驱逐於魯君,曾无须於世也。何者?以其首攝多端,迂時而不要也。故秦王燔去其術而不行,坑之渭中而无须。乃安得饱读是非,申顏眉,預前論議,瑕瑜國家之事也?”
國疾第二十八
文學曰:“國有賢士而无须,非士之過,有國者之恥。孔子大聖也,諸侯莫能用,當小儅於魯,三月,不令而行,不禁而止,沛若時雨之灌萬物,莫不興起也。況乎儅宇宙之本朝,而施聖主之德音教澤乎?今公卿處尊儅,執宇宙之要,十有餘年,功德不施於宇宙,而勤勞於匹夫,匹夫貧陋困窮,而私家累萬金。此正人所恥,而伐檀所刺也。昔者,商鞅相秦,後禮讓,先貪鄙,尚首功,務進取,無德厚於民,而嚴刑罰於國,俗日壞而民滋怨,故惠王烹菹其身,以謝宇宙。當此之時,亦弗成論事矣。今執政患儒貧賤而多言,儒亦憂執事富貴而多患也。”
医师視文學,悒悒而不言也。
丞相史曰:“夫辯國家之政治,論執政之得失,何不安靖趣味相喻,何至切切如此乎!医师難罷鹽、鐵者,非有私也,憂國家之用,邊境之費也。諸生誾誾爭鹽、鐵,亦非為己也,欲反之於古而輔成仁義也。二者各有所宗,時世異務,又安可堅任古術而非今之理也。且夫小雅非东谈主,必有以易之。諸生若有能安集國中,懷來遠方,使邊境無寇虜之災,租稅盡為諸生除之,何況鹽、鐵、均輸乎!是以貴術儒者,貴其處謙推讓,以谈盡东谈主。今辯訟愕惊讶,無赤、賜之辭,而見鄙倍之色,非所聞也。医师言過,而諸生亦如之,諸生不直謝医师耳。”
賢良、文學皆離席曰:'鄙东谈主固陋,希涉大庭,狂言多不稱,以逆執事。夫藥酒苦於口而利於病,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。故愕愕者福也,諓諓者賊也。林中多疾風,富貴多諛言。萬里之朝,日聞唯唯,而後聞諸生之愕愕,此乃公卿之良藥針石。”
医师色少寬,面文學而蘇賢良曰:“窮巷多曲辯,而寡見者難喻。文學守死溟涬之語,而終不移。夫往古之事,昔有之語,己可睹矣。今以近世觀之,自以目有所見,耳有所聞,世殊而事異。文、景之際,建元之始,民樸而歸本,吏廉而自满,殷殷屯屯,东谈主衍而家富。今政非改而教非易也,何世之彌薄而俗之滋衰也!吏即少廉,民即寡恥,刑非誅惡,而姦猶不啻。众东谈主有言:'鄙儒不如都士。’文學皆出山東,希涉大論。子医师論京師之日久,願分明政治得失之事,故是以然者也。”
賢良曰:“夫山東宇宙之腹心,賢士之戰場也。高皇帝龍飛鳳舉於宋、楚之間,山東子弟蕭、曹、樊、酈、滕、灌之屬為輔,雖即異世,亦既閎夭、太顛汉典。禹出西羌,文王生北夷,然聖德高世,有萬东谈主之才,負迭群之任,进出都市,一朝不知返,數然後終於廝役汉典。僕雖不生長京師,才駑下愚,不足與大議,竊以所聞閭裡長老之言,往者,常民衣服溫暖而不靡,器質樸牢而致用,衣足以蔽體,器足以便事,馬足以易步,車足以自載,酒足以合歡而不湛,樂足以理心而不淫,入無宴樂之聞,出無佚遊之觀,行即負嬴,止則鋤耘,用約而財饒,本修而民富,送命哀而不華,養生適而不奢,大臣正而無欲,執政寬而不苛;故苍生寧其性,百吏保其官。建元之始,崇文修德,宇宙乂安。其後,邪臣各以伎藝,虧亂至治,外障山海,內興諸利。楊可告緡,江充禁服,張医师革令,杜周治獄,罰贖科適,微細並行,不可勝載。夏蘭之屬妄搏,王溫舒之徒妄殺,殘吏萌起,擾亂良民。當此之時,匹夫不保其首領,巨富莫必其族姓。聖主覺焉,乃刑戮充等,誅滅殘賊,以殺死罪之怨,塞宇宙之責,然住户肆然複安。然其禍累世不復,瘡痍于今未息。故百官尚有殘賊之政,而強宰尚有強奪之心。大臣擅權而擊斷,豪猾多黨而侵陵,富貴奢华,貧賤篡殺,女工難成而易弊,車器難就而易敗,車不累 ,器不終歲,一車千石,一衣十鐘。常民文杯畫案,機席緝 ,婢妾衣紈履絲,匹庶粺飯肉食,裡有俗,黨有場,康莊馳逐,窮巷蹋鞠,秉耒抱臿,躬耕身織者寡,聚要斂容、傅白黛青者眾。無而為有,貧而強誇,文表無裡,紈 枲裝,生不養,死厚送,葬死殫家,遣女滿車,富者欲過,貧者欲及,富者空減,貧者稱貸。是以民年急而歲促,貧即寡恥,乏即少廉,此是以刑非誅惡而姦猶不啻也。故國有嚴急之征,即生散不足之疾矣。”
卷六
散不足第二十九
医师曰:“吾以賢良為少愈,乃反其幽明,若胡車相隨而鳴。諸生獨不見季夏之螇乎?音聲中听,秋至而聲無。者生無易由言,不顧其患,患至而後默,晚矣。”
賢良曰:“孔子讀史記,喟关联词歎,傷正德之廢,君臣之危也。夫賢东谈主正人,以宇宙為任者也。任大者想遠,想遠者忘近。誠心閔悼,惻隱加爾,故诚心獨而無累。此詩东谈主是以傷而作,比干、子胥遺身忘禍也。其惡勞东谈主若斯之急,安能默乎?詩云:'憂心如惔,不敢戲談。’孔子棲棲,疾固也。墨子遑遑,閔世也。”
医师寡言。
丞相曰:“願聞散不足。”賢良曰:“宮室輿馬,衣服器械,喪祭食飲,聲色玩好,情面之所弗成已也。故聖东谈主為之轨制以防之。間者,士医师務於權利,怠於禮義;故匹夫仿效,頗踰轨制。今故陳之,曰:
“古者,穀物菜果,不時不食,鳥獸魚鱉,不中殺不食。故徼罔不入於澤,雜毛不取。今富者逐驅殲罔罝,掩捕麑鷇,耽湎沈酒鋪百川。鮮羔䍮,幾胎肩,皮黃口。春鵝秋鶵,冬葵溫韭,浚茈蓼蘇,豐薷耳菜,毛果蟲貉。
“古者,采椽茅茨,陶桴複穴,足禦寒暑、蔽風雨汉典。偏激後世,采椽不斲,茅庐采椽,無斲削之事,磨礱之功。医师達棱楹,士穎首,庶东谈主斧成木構汉典。今富者井幹增梁,雕文檻楯,堊?壁飾。
“古者,衣服不中制,器械不顶用,不粥於市。今民間雕琢不中之物,刻畫玩好無用之器。玄黃雜青,五色繡衣,戲弄蒲东谈主雜婦,百獸馬戲鬥虎,唐銻追东谈主,奇蟲胡妲。
“古者,諸侯不秣馬,皇帝有命,以車就牧。庶东谈主之乘馬者,足以代其勞汉典。故行則服桅,止則就犁。今富者連車列騎,驂貳輜軿。中者微輿短轂,繁髦掌蹄。夫一馬伏櫪,當中家六口之食,一火丁男一东谈主之事。
“古者,庶东谈主耋老而後衣絲,其餘則麻枲汉典,故命曰布衣。偏激後,則絲裡枲表,直領無褘,袍合不緣。夫羅紈文繡者,东谈主君後妃之服也。繭紬縑練者,婚配之嘉飾也。是以文繒薄織,不粥於市。今富者縟繡羅紈,中者素綈冰錦。常民而被後妃之服,褻东谈主而居婚配之飾。夫紈素之賈倍縑,縑之用倍紈也。
“古者,椎車無柔,棧輿無植。偏激後,木軨不衣,長轂數幅,蒲薦苙蓋,蓋無漆絲之飾。医师士則單椱木具,盤韋柔革。常民漆輿大軨蜀輪。今庶东谈主富者銀黃華左搔,結綏韜杠。中者錯鑣塗采,珥靳飛軨。
“古者,鹿裘皮冒,蹄足不去。偏激後,医师士狐貉縫腋,羔麑豹袪。庶东谈主則毛彤,羝襆皮。今富者鼲狗尾续,狐白鳧翁。中者罽衣金縷,燕䶅代黃。
“古者,庶东谈主賤騎繩控,革鞮皮薦汉典。偏激後,革鞍犛成,鐵鑣不飾。今富者?耳銀鑷躐?,黃金琅勒,罽繡弇汗,華珥明鮮。中者漆韋紹系,采畫暴幹。
“古者,汙尊抔飲,蓋無爵觴樽俎。偏激後,庶东谈主用具即竹柳陶匏汉典。唯瑚璉觴豆而後雕文彤漆。今富者銀口黃耳,金罍玉鐘。中者野王紵器,金錯蜀杯。夫一文杯得銅杯十,賈賤而用不殊。箕子之譏,始在皇帝,今在匹夫。
“古者,燔黍食稗,而捭豚以相饗。其後,鄉东谈主飲酒,老者重豆,少者立食,一醬一肉,旅飲汉典。偏激後,賓婚相召,則豆羹白飯,綦膾熟肉。今民間酒食,殽旅重疊,燔炙滿案,臑鱉膾鯉,麑卵鶉鷃橙枸,鮐鱧醢醯,眾物雜味。
“古者,庶东谈主春夏造就,秋冬储藏,昏晨力作,夜以繼日。詩云:'晝爾於茅,宵爾索綯,亟其乘屋,其始播百穀。’非膢臘握住息,非祭祀無酒肉。今賓昏酒食,接連相因,析酲什半,棄事相隨,慮無乏日。
“古者,庶东谈主糲食藜藿,非鄉飲酒膢臘祭祀無酒肉。故諸侯無故不殺牛羊,医师士無故不殺犬豕。今閭巷縣佰。阡伯屠沽,無故烹殺,汇聚野外。負粟而往,挈肉而歸。夫一豕之肉,得中年之收,十五鬥粟,當丁男半月之食。
“古者,庶东谈主魚菽之祭,春秋修其祖祠。士一廟,医师三,以時有事於五祀,蓋無出門之祭。今富者祈名嶽,望山川,椎牛擊饱读,戲倡舞像。中者南居當路,水上雲台,屠羊殺狗,饱读瑟吹笙。貧者雞豕五芳,衛保散臘,傾蓋社場。
“古者,德行求福,故祭祀而寬。仁義求吉,故蔔筮而希。今平凡寬於行而求於鬼,怠於禮而篤於祭,嫚親而貴勢,至妄而信日,聽訑言而幸得,出實物而享虛福。
偷偷撸图片“古者,正人早晚孳孳想其德;庸东谈主晨昏孜孜想其力。故正人不素餐,庸东谈主不空食。今平凡飾偽行詐,為民巫祝,以取厘謝,堅健舌,或以成業致富,故憚事之东谈主,釋本相學。是以街巷有巫,閭裡有祝。
“古者,無杠樠之寢,床栘之案。偏激後世,庶东谈主即采木之杠,牒樺之樠。士不斤成,医师葦莞汉典。今富者黼繡帷幄,塗屏錯跗。中者錦綈高張,采畫丹漆。
“古者,外相草蓐,無茵席之加,旃蒻之好意思。偏激後,医师士複薦草緣,蒲平單莞。庶东谈主即草蓐索經,單藺蘧蒢汉典。今富者繡茵翟柔,蒲子露床。中者灘皮代旃,闒坐平莞。
“古者不粥飪,不市食。偏激後,則有屠沽,沽酒市脯魚鹽汉典。今熟食遍列,殽施成市,作業墮怠,食必趣時,楊豚韭卵,狗䐲馬朘,煎魚切肝,羊淹雞寒,挏馬酪酒,蹇捕胃脯,胹羔豆賜,鷇膹鴈羹,臭鮑甘瓠,熟梁貊炙。
“古者,土饱读塊枹,擊木拊石,以盡其歡。偏激後,卿医师有管磬,士有琴瑟。往者,民間酒會,各以黨俗,彈箏饱读缶汉典。無要妙之音,變羽之轉。今富者鐘饱读五樂,歌兒數曹。中者鳴竽調瑟,鄭舞趙謳。
“古者,瓦棺容屍,木板堲周,足以收身材,藏發齒汉典。偏激後,桐棺不衣,采槨不斲。今富者繡牆題湊。中者梓棺楩槨,貧者畫荒衣袍,繒囊緹橐。
“古者,明器有形無實,示民不可用也。偏激後,則有醢之藏,桐馬偶东谈主彌祭,其物不備。今厚資多藏,用具如生东谈主。郡國繇吏,素桑楺偶車櫓輪,匹夫無貌領,桐东谈主衣紈綈。
“古者,不封不樹,反虞祭於寢,無壇宇之居,廟堂之儅。偏激後,則封之,庶东谈主之墳半仞,其高可隱。今富者積土成山,列樹成林,台榭連閣,集觀增樓。中者祠堂屏合,垣闕罘罳。
“古者,鄰有喪,舂不相杵,巷不歌謠。孔子食於有喪者之側,未嘗飽也,子於是日哭,則不歌。今俗因东谈主之喪以求酒肉,幸與小坐而責辨,歌舞俳優,連笑伎戲。
“古者,男女之際尚矣,嫁娶之服,未之以記。及虞、夏之後,蓋表布內絲,骨笄象珥,封君夫东谈主加錦尚褧汉典。今富者皮衣朱貉,繁露環佩。中者長裾交褘,璧瑞簪珥。
“古者,事生盡愛,送命盡哀。故聖东谈主為制節,非虛加之。今生弗成致其愛敬,死以奢华相高;雖無哀戚之心,而厚葬重幣者,則稱以為孝,顯名立於世,光榮著於俗。故苍生相慕效,至於髮屋賣業。
“古者,夫婦之好,一男一女,而授室室之谈。及後,士一妾,医师二,諸侯有侄娣九女汉典。今諸侯百數,卿医师十數,中者侍禦,富者盈室。是以女或曠怨失時,男或放死無匹。
“古者,凶年不備,豐年補敗,仍舊貫而不改作。今工異變而吏殊心,壞敗胜仗,以匿厥意。意極乎功業,務存乎容貌。積功以市譽,不恤民之急。田园不辟,而飾亭落,邑居丘墟,而高其郭。
“古者,不以东谈主力徇於禽獸,不奪民財以養狗馬,是以財衍而力有餘。今猛獸奇蟲不不错造就,而令當造就者養食之。匹夫或短褐不完,而犬馬衣文繡,苍生或荆布不接,而禽獸食粱肉。
“古者,东谈主君敬事愛下,使民以時,皇帝以宇宙為家,臣妾各以其時供公職,古今之通義也。今縣官多畜随从,坐稟衣食,私作產業,為姦利,力作不盡,縣官失實。匹夫或無鬥筲之儲,官奴累百金;苍生昏晨不釋事,随从垂拱遨遊也。
“古者,親近而疏遠,貴所同而賤非類。不賞無功,不養無用。今蠻、貊無功,縣官居肆,廣屋大第,坐稟衣食。匹夫或旦暮不贍,蠻、夷或厭酒肉。苍生泮汗力作,蠻、夷交脛肆踞。
“古者,庶东谈主菲草芰,縮絲尚韋汉典。偏激後,則綦下不借,挽鞮革舄。今富者革中名工,輕靡使容,紈裡紃下,越端縱緣。中者鄧裡閑作蒯苴。蠢豎婢妾,韋遝絲履。走者茸芰絇綰。
“古聖东谈主勞躬養神,節欲適情,尊天敬地,履德行仁。是以上天歆焉,永其世而豐其年。故堯秀眉高彩,享國百載。及秦始皇覽怪迂,信禨祥,使盧生求羨門高,徐市等入海求不死之藥。當此之時,燕、齊之士,釋鋤耒,爭言至人。术士於是趣咸陽者以千數,言仙东谈主食金飲珠,然後壽與寰宇相保。於是數巡狩五嶽、濱海之館,以求至人蓬萊之屬。數幸之郡縣,富东谈主以貲佐,貧者築谈旁。其後,小者一火逃,大者藏匿;吏捕索掣頓,不以趣味。名宮之旁,廬舍丘落,無生苗立樹;匹夫離心,怨想者十有半。書曰:'享多儀,儀不足物曰不享。’故聖东谈主非仁義不載於己,非正谈不禦於前。是以先帝誅文成、五利等,宣帝建學官,親近贤良,欲以絕怪惡之端,而昭至德之塗也。
“宮室奢华,林木之蠹也。器械雕琢,財用之蠹也。衣服靡麗,布帛之蠹也。狗馬食东谈主之食,五穀之蠹也。口腹從恣,魚肉之蠹也。用費不節,府庫之蠹也。漏積不禁,田园之蠹也。喪祭無度,傷生之蠹也。墮成變故傷功,工商上通傷農。故一杯棬用百东谈主之力,一屏風就萬东谈主之功,其為害亦多矣!目修於五色,耳營於五音,體極輕薄,口極甘脆,功積於無用,財盡於不急,口腹不可為多。故國病聚不足即政怠,东谈主病聚不足則身危。”
丞相曰:“治聚不足奈何?”
救匱第三十
賢良曰:“蓋橈枉者以直,救文者以質。昔者,晏子相齊,一狐裘三十載。故民奢,示之以儉;民儉,示之以禮。方今公卿医师子孫,誠能節車輿,適衣服,躬親節儉,率以敦樸,罷園池,損田宅,內無事乎市列,外無事乎山澤,農夫有所施其功,女工有所粥其業;如是,則氣脈和平,無聚不足之病矣。”
医师曰:“孤子語孝,躄者語杖,貧者語仁,賤者語治。議不在己者易稱,從旁議者易是,其當局則亂。故公孫弘布被,倪寬練袍,衣若僕妾,食若庸夫。淮南逆於內,蠻、夷暴於外,盜賊不為禁,奢华不為節;若疫歲之巫,徒能饱读口耳,何散不足之能治乎?”
賢良曰:“高皇帝之時,蕭、曹為公,滕、灌之屬為卿,濟濟然斯則賢矣。文、景之際,建元之始,大臣尚有爭引守正之義。自此之後,多承意從欲,少敢直言面議而正刺,因公而徇私。故武安丞相訟園田,爭黑白东谈主主之前。夫九層之台一傾,公輸子弗成正;本朝一邪,伊、望弗成複。故公孫丞相、倪医师側身行谈,分祿以養賢,卑己以下士,功業顯立,日力不足,無行东谈主子產之繼。而葛繹、彭侯之等,隳壞其緒,紕亂其紀,毀其客館議堂,以為馬廄婦舍,無養士之禮,而尚驕矜之色,廉恥陵遲而爭於利矣。故肥土廣宅,民無所之;不恥為利者滿朝市,列田畜者彌郡國,橫暴掣頓,大第巨舍之旁,谈路且欠亨,此固難醫而不可為工。”
医师勃然作色,默而不應。
箴石第三十一
丞相曰:“吾聞諸鄭長者曰:'正人正顏色,則遠暴嫚;出辭氣,則遠鄙倍矣。’故言可述,行可則。此有司曩昔所願睹也。至若劍客論、博奕辯,盛色而相蘇,立權以不相假,使有司弗成取賢良之議,而賢良、文學被不遜之名,竊為諸生不取也。公孫龍有言:'論之為谈辯,故不不错不屬意,屬意相寬,相寬其歸爭,爭而不讓,則入於鄙。’今有司以不仁,又蒙素餐,無以更責雪恥矣。縣官所招舉賢良、文學,而及親民偉仕,亦未見其能用箴石而醫匹夫之疾也。”
賢良曰:“賈生有言:'懇言則辭淺而不入,深言則刺耳而失指。’故曰:'談何容易。’談且不易,而況行之乎?此胡建是以不得好死,而吳得幾不免於患也。語曰:'五盜執一良东谈主,枉木惡直繩。’今欲下箴石,通關鬲,則恐有盛、胡之累,懷箴橐艾,則被不工之名。'狼跋其胡,載踕其尾。’正人之路,去处之谈固狹耳。此子石是以歎息也。”
除狹第三十二
医师曰:“賢者處大林,遭風雷而不迷。愚者雖處平敞大路,猶暗惑焉。今守、相親剖符贊拜,蒞一郡之眾,古方伯之儅也。罢职專制,宰割沉,不禦於內;善惡在於己,己弗成故耳,谈何狹之有哉?”
賢良曰:“古之進士也,鄉擇而裡選,論其智商,然後官之,勝職任然後爵而祿之。故士修之鄉曲,升諸朝廷,行之幽隱,明足顯著。疏遠無失士,小大無遺功。是以賢者進用,不肖者簡黜。今吏谈雜而不選,富者以財賈官,勇者以死射功。戲車鼎躍,鹹出補吏,累功積日,或至卿相。敬重繩,擐銀龜,擅殺生之柄,專萬民之命。弱者,猶使狼將羊也,其亂必矣。強者,則是予狂夫利劍也,必妄殺生也。是以往者,郡國苍生相乘而弗成理,或至鋸頸殺不辜而弗成正。執綱紀非其谈,蓋博亂愈甚。古者,封賢祿能,不過百里;百里之中而為都,疆垂不過五十,猶以為一东谈主之身,明弗成照,聰不得達,故立卿、医师、士以佐之,而政治乃備。今守、相或無古諸侯之賢,而蒞沉之政,主一郡之眾,施聖主之德,擅生殺之法,至重也。非仁东谈主弗成任,非其东谈主弗成行。一东谈主之身,治亂在己,沉與之轉化,不可不熟擇也。故东谈主主有私东谈主以財,不私东谈主以官,懸賞以待功,序爵以俟賢,舉善若不足,黜惡若仇讎,固為其非功而殘匹夫也。夫輔主德,開臣途,在於選賢而器使之,擇練守、相然後任之。”
疾貪第三十三
医师曰:“然。為醫以拙矣,又多求謝。為吏既多不良矣,又侵漁匹夫。長吏厲諸小吏,小吏厲諸匹夫。故不患擇之不熟,而患求之與得異也;不患其不足也,患其貪而無厭也。”
賢良曰:“古之制爵祿也,卿医师足以潤賢厚士,士足以優身及党,庶东谈主為官者,足以代其耕而食其祿。今小吏祿薄,郡國繇役,遠至三輔,粟米貴,不足相贍。常居則匱於衣食,有故則賣畜粥業。非徒是也,繇使相遣,官庭攝追,小計權吏,行施乞貸,長吏侵漁,上府下求之縣,縣求之鄉,鄉安取之哉?語曰:'貨賂卑鄙,猶水之赴下,不竭不啻。’今大川江河飲巨海,巨海受之,而欲溪穀之讓流潦;百官之廉,不可得也。夫欲影正者端其表,欲下廉者先之身。故貪鄙在率不鄙人,教訓在政不在民也。”
医师曰:“賢不肖有質,而貪鄙有性,正人內潔己而弗成純教於彼。故周公非不正管、蔡之邪,子產非不正鄧皙之偽也。夫內不從父兄之教,外不畏刑法之罪,周公、子產弗成化,必也。今逐一則責之有司,有司豈能縛其昆玉而使之無為非哉?”
賢良曰:“駟馬不馴,禦者之過也。匹夫不治,有司之罪也。春秋刺譏不足庶东谈主,責其率也。故古者医师將臨刑,聲色不禦,刑以當矣,猶三巡而嗟歎之。其恥弗成以化而傷其不全也。政教闇而不著,匹夫顛蹶而不扶,猶小儿臨井焉,聽其入也。若此,則何故為民父母?故正人急於教,緩於刑。刑一而正百,殺一而慎萬。是以周公誅管、蔡,而子產誅鄧皙也。刑誅一施,民遵禮義矣。夫上之化下,若風之靡草,無不從教。何逐一而縛之也?”
後刑第三十四
医师曰:“古之正人,善善而惡惡。东谈主君不畜惡民,農夫不畜無用之苗。無用之苗,苗之害也;無用之民,民之賊也。鉏一害而眾苗成,刑一惡而萬民悅。雖周公、孔子弗成釋刑而用惡。家之有姐子,器皿不居,況姐民乎!民者敖於愛而聽刑。故刑是以正民,鉏是以別苗也。”
賢良曰:“古者,篤教以導民,明辟以正刑。刑之於治,猶策之於禦也。良工弗成無策而禦、有策而勿用。聖东谈主假法以成教,教成而刑不施。故威厲而不殺,刑設而不犯。今廢其紀綱而弗成張,壞其禮義而弗成防。民陷於網,從而獵之以刑,是猶開其闌牢,發以毒矢也,不盡不啻。曾子曰:'上失其谈,民散久矣。如得其情,即哀矜而勿喜。’夫不傷民之不治,而伐己之能得姦,猶弋者睹鳥獸掛罻羅而喜也。今宇宙之被誅者,不必有管、蔡之邪、鄧皙之偽,恐苗盡而不別,民欺而不治也。孔子曰:'东谈主而不仁,疾之已甚,亂也。’故民亂反之政,政亂反之身,身正而宇宙定。是以正人嘉善而矜弗成,恩及刑东谈主,德潤窮夫,施惠悅爾,行刑不樂也。”
授時第三十五
医师曰:“共其地,居是世也,非有災害疾疫,獨以貧窮,非惰則奢也;無奇業旁入,而猶以富給,非儉則力也。今曰施惠悅爾,行刑不樂;則是閔無行之东谈主,而養惰奢之民也。故妄予不為惠,惠惡者不為仁。”
賢良曰:“三代之盛無亂萌,教也;夏、商之末世無順民,俗也。是以王者設庠序,明训诲,以防谈其民,及政教之洽,性仁而喻善。故禮義立,則耕者讓於野;禮義壞,則正人爭於朝。东谈主爭則亂,亂則宇宙不均,故或貧或富。富則仁生,贍則爭止。昏暮叩东谈主門戶,求水火,貪夫不惜,何則?所饒也。夫為政而使菽粟如水火,民安有不仁者乎!”
医师曰:“博戲馳逐之徒,皆富东谈主子弟,非不足者也。故民饒則僭侈,富則驕奢,坐而委蛇,起而為非,未見其仁也。夫居事不力,用財不節,雖有財如水火,窮乏可立而待也。有民不畜,有司雖助之耕織,其能足之乎?”
賢良曰:“周公之相成王也,匹夫饒樂,國無窮东谈主,非代之耕織也。易其田疇,薄其稅斂,則民富矣。上以奉君親,下無饑寒之憂,則教可成也。語曰:'既富矣,又何加焉?曰,教之。’教之以德,齊之以禮,則民徙義而從善,莫不入孝出悌,夫何奢华暴慢之有?管子曰:'倉廩實而知禮節,匹夫足而知榮辱。’故富民易與適禮。”
医师曰:“縣官之於匹夫,若慈父之於子也:忠焉能勿誨乎?愛之而勿勞乎?故春親耕以勸農,賑貸以贍不足,通滀水,出輕系,使民務時也。蒙恩被澤,而于今猶以貧困,其難與適谈如果夫!”
賢良曰:“古者,春省耕以補不足,秋省斂以助不給。民勤於財則貢賦省,民勤於力則功築罕。為民愛力,不奪須臾。故召伯聽斷於甘棠之下,為妨農業之務也。今時雨澍澤,種懸而不得播,秋稼零落乎野而不得收。田疇赤地,而停落成市,發春而後,懸青幡而策土牛,殆非明主勸耕稼之意,而春令之所謂也。”
水旱第三十六
医师曰:“禹、湯聖主,後稷、伊尹賢相也,而有水旱之災。水旱,天之所為,饑穰,陰陽之運也,非东谈主力。故太歲之數,在陽為旱,在陰為水。六歲一饑,十二歲一荒。天谈然,殆非獨有司之罪也。”
賢良曰:“古者,政有德,則陰陽調,星辰理,風雨時。故行修於內,聲聞於外,為善於下,福應於天。周公載紀而宇宙太平,國無夭傷,歲無歉年。當此之時,而不破塊,風不鳴條,旬而一雨,而必以夜。無丘陵高下皆熟。詩曰:'有渰萋萋,興雨祁祁。’今不省其是以然,而曰'陰陽之運也’,非所聞也。孟子曰:'野有餓殍,不知收也;狗豕食东谈主食,不知檢也;為民父母,民饑而死,則曰,非我也,歲也,何異乎以刃殺之,則曰,非我也,兵也?’方今之務,在除饑寒之患,罷鹽、鐵,退權利,分地盘,趣本業,養桑麻,盡地力也。寡功節用,則民自富。如是,則水旱弗成憂,凶年弗成累也。”
医师曰:“議者貴其辭約而指明,可於眾东谈主之聽,不至繁文稠辭,多言害有司化俗之計,而家东谈主語。陶朱為生,本末異徑,一家數事,而治生之谈乃備。今縣官鑄農器,使民務本,不營於末,則無饑寒之累。鹽、鐵何害而罷?”
賢良曰:“農,宇宙之大業也,鐵器,民之大用也。用具便利,則用劲少而得作多,農夫樂事勸功。用不具,則田疇荒,穀不殖,用劲鮮,功自半。器便與未便,其功相什而倍也。縣官饱读鑄鐵器,大抵多為大器,務應員程,不給民用。民用鈍弊,割草不痛,是以農夫作劇,得獲者少,匹夫苦之矣。”
医师曰:“卒徒工匠,以縣官日作公务,財用饒,用具備。家东谈主合會,褊於日而勤於用,鐵力不銷煉,堅柔不和。故有司請總鹽、鐵,一其用,平其賈,以便匹夫公私。雖虞、夏之為治,不易於此。吏明其教,工整其事,則剛轻柔,用具便。此則匹夫何苦?而農夫何疾?”
賢良曰:“卒徒工匠!故民得占租饱读鑄、煮鹽之時,鹽與五穀同賈,器和利而顶用。今縣官作鐵器,多苦惡,用費不省,卒徒煩而力作不盡。家东谈主相一,父子致力于,各務為善器,器不善者不集。農事急,挽運衍之阡陌之間。民相與市買,得以財貨五穀新幣易貨;或時貰民,不棄作業。置田器,各得所欲。更繇省約,縣官以徒複作繕治谈橋諸發,民便之。今總其原,壹其賈,器多堅 ,善惡無所擇。吏數不在,器難得。家东谈主弗成多儲,多儲則鎮生。棄阔气之日,遠市田器,則後良時。鹽、鐵賈貴,匹夫未便。貧民或木耕手耨,土耰淡食。鐵官賣器不售或頗賦與民。卒徒作不中呈,時命助之。發征無限,更繇以均劇,故匹夫难受之。古者,千室之邑,百乘之家,教育工商,四民之求,足以相更。故農民不離畦畝,而足乎田器,工东谈主不斬伐而足乎材木,教育不耕田而足乎粟米,匹夫各得其便,而上無事焉。是以王者務本不作末,去高慢,除雕琢,湛民以禮,示民以樸,是以匹夫務本而不營於末。”
卷七
崇禮第三十七
医师曰:“飾幾杖,修樽俎,為賓,非為主也。高慢奇怪,是以陳四夷,非為民也。夫家东谈主有客,尚有倡優奇變之樂,而況縣官乎?故列羽旄,陳戎馬,是以示英武,奇蟲珍怪,是以示懷廣遠、明盛德,遠國莫不至也。”
賢良曰:“王者崇禮施德,上仁義而賤怪力,故聖东谈主絕而不言。孔子曰:'言忠信,行篤敬,雖蠻、貊之邦,不可棄也。’今萬方絕國之君奉贄獻者,懷皇帝之盛德,而欲觀中國之禮儀,故設明堂、辟雍以示之,揚干戚、昭雅、頌以風之。今乃以玩好无须之器,奇蟲不畜之獸,角抵諸戲,高慢之物陳誇之,殆與周公之待遠方殊。昔周公處謙以卑士,執禮以治宇宙,辭越裳之贄,見恭讓之禮也;既,與入文王之廟,是見大孝之禮也。目击威儀干戚之容,耳聽清歌雅、頌之聲,心充至德,怡然以歸,此四夷是以慕義內附,非重譯狄鞮來觀猛獸熊羆也。夫犀象兕虎,南夷之所多也;騾驢馲駝,北狄之常畜也。中國所鮮,外國賤之,南越以孔雀珥門戶,昆山之旁,以玉璞抵烏鵲。今貴东谈主之所賤,珍东谈主之所饒,非是以厚中國,明盛德也。隋、和,世之名寶也,而弗成抚慰生死。故喻德请愿,惟賢臣良相,不在犬馬珍怪。是以聖王以賢為寶,不以珠玉為寶。昔晏子修之樽俎之間,而折衝乎沉;弗成者,雖隋、和滿篋,無益於生死。”
医师曰:“晏子相齊三君,崔慶無谈,劫其君,亂其國,靈公國圍;莊公弒死;景公之時,晉东谈主來攻,取垂都,舉臨菑,邊邑削,城郭焚,宮室隳,寶器盡,何沖之所能折乎?由此觀之:賢良所言,賢东谈主為寶,則損益無輕重也。”
賢良曰:“管仲去魯入齊,齊霸魯削,非持其眾而歸齊也。伍子胥挾弓幹闔閭,破楚入郢,非負其兵而適吳也。故賢者所在國重,所去國輕。楚有子玉得臣,文公側席;虞有宮之奇,晉獻不寐。夫賢臣所在,辟除開塞者亦遠矣。故春秋曰:'山有豺狼,葵藿為之不采;國有賢士,邊境為之不害’也。”
備胡第三十八
医师曰:“鄙語曰:'賢者容不辱。’以平凡言之,鄉曲有桀,东谈主尚辟之。今明皇帝在上,匈奴公為寇,侵擾邊境,是仁義犯而藜藿采。昔狄东谈主侵太王,匡东谈主畏孔子,故不仁者,仁之賊也。是以縣官厲武以討不義,設機械以備不仁。”
賢良曰:“匈奴處沙漠之中,生不食之地,天所賤而棄之,無壇宇之居,男女之別,以廣野為閭裡,以穹廬為家室,衣皮蒙毛,食肉飲血,會市行,牧豎居,如中國之麋鹿耳。善事之臣,求其義,責之禮,使中國构兵于今未息,萬里設備,此兔罝之所刺,故庸东谈主非公侯腹心干城也。”
医师曰:“皇帝者,宇宙之父母也。四方之眾,其義莫不願為臣妾;然猶修城郭,設關梁,厲武士,備衛於宮室,是以遠折難而備萬方者也。今匈奴未臣,雖無事,欲釋備,如之何?”
賢良曰:“吳王是以見禽於越者,以其越近而陵遠也。秦是以一火者,之外備胡、越而內一火其政也。夫用軍於外,政敗於內,備為所患,增主所憂。故东谈主主得其谈,則遐邇偕行而歸之,文王是也;不得其谈,則臣妾為寇,秦王是也。夫文衰則武勝,德盛則備寡。”
医师曰:“往者,四夷俱強,並為寇虐:朝鮮踰徼,劫燕之東地;東越越東海,略浙江之南;南越內侵,滑服令;氐、僰、冉、駹、巂唐、昆明之屬,擾隴西、巴、蜀。今三垂已平,唯北邊不决。夫一舉則匈奴震懼,中外釋備,而何寡也?”
賢良曰:“古者,正人立仁修義,以綏其民,故邇者習善,遠者順之。是以孔子仕於魯,前仕三月及齊平,後仕三月及鄭平,務以德安近而綏遠。當此之時,魯無敵國之難,鄰境之患。強臣變節而忠順,故季桓隳其都城。大國畏義而合好,齊东谈主來歸鄆、讙、龜陰之田。故為政而以德,非獨辟害折衝也,所欲不求而自得。今匹夫是以囂囂,中外不寧者,咎在匈奴。內無室宇之守,外無田疇之積,隨好意思草甘水而驅牧,匈奴不變業,而中國以騷動矣。風合而雲解,就之則一火,擊之則散,未可一生而舉也。”
医师曰:“古者,明王討暴衛弱,定傾扶危。衛弱扶危,則小國之君悅;討暴定傾,則無罪之东谈主附。今不征伐,則暴害不断;不備,則是以苍生委敵也。春秋貶諸侯之後,刺不卒戍。行役戍備,自古有之,非獨今也。”
賢良曰:“匈奴之地廣大,而戎馬之足輕利,其勢易騷動也。利則虎曳,病則鳥折,辟鋒銳而取罷極;少發則不足以更適,多發則民不胜其役。役煩則力罷,用多則財乏。二者不断,則民遺怨。此秦之是以失民意、隕社稷也。古者,皇帝封畿沉,繇役五百里,勝聲相聞,疾病相恤。無過時之師,無踰時之役。內節於民意,而事適其力。是以行者勸務,而止者安業。今山東之戎馬甲士戍邊郡者,絕殊遼遠,身在胡、越、心懷老母。老母垂泣,室婦悲恨,推其饑渴,念其寒苦。詩云:'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。今我來想,雨雪潸潸。行谈遲遲,載渴載饑。我心傷悲,莫之我哀。’故聖东谈主憐其如此,閔其久去父母浑家,走漏中野,居寒苦之地,故春使使臣勞賜,舉失職者,是以哀遠民而慰撫老母也。德惠甚厚,而吏未稱奉職承詔以存恤,或侵侮士卒,興之為市,並力兼作,使之不以理。故士卒失職,而老母浑家感恨也。宋伯姬愁想而宋國火,魯妾不夸口而魯寢災。今宇宙不得其意者,非獨西宮之女。宋之老母也。春秋動眾則書,重民也。宋东谈主圍長葛,譏久役也。正人之精心必如果。”
医师寡言不對。
執務第三十九
丞相曰:“先王之谈,軼久而難複,賢良、文學之言,深遠而難行。夫稱上聖之高行,谈至德之好意思言,非當世之所能及也。願聞方今之急務,可複行於政:使匹夫咸足於衣食,無乏困之憂;風雨時,五穀熟,螟螣不生;宇宙安樂,盜賊不起;流东谈主還歸,各反其田裡;吏皆廉洁,敬以奉職,元元各得其理也。”
賢良曰:“孟子曰:'堯、舜之谈,非遠东谈主也,而东谈主不想之耳。’詩云:'梦寐以求,寤寐想服。’有求如關睢,好德如河廣,何不濟不得之有?故峻岭仰止,景行去处,雖弗成及,離谈不遠也。顏淵曰:'舜獨何东谈主也,回何东谈主也?’夫想賢慕能,從善握住,則成、康之俗可致,而唐、虞之谈可及。公卿未想也,先王之谈,何遠之有?齊桓公以諸侯想王政,憂周室,匡諸夏之難,平夷、狄之亂,生死接絕,信義大行,著於宇宙。邵陵之會,予之為主。傳曰:'予積也。’梓乡積而成山阜,水積而成江海,行積而成正人。孔子曰:'吾於河廣,知德之至也。’而欲得之,各反其本,複諸古汉典。古者,行役不踰時,春行秋反,秋行春來,寒暑未變,衣服不易,固已還矣。夫婦不失時,东谈主安和如適。獄訟平,刑罰得,則陰陽調,風雨時。上不苛擾,下不煩勞,各修其業,安其性,則螟螣不生,而水旱不起。賦斂省而農不失時,則匹夫足,而流东谈主歸其田裡。上清靜而不欲,則下廉而不貪。若今則繇役極遠,盡寒苦之地,危難之處,涉胡、越之域,今茲往而來歲旋,父母延頸而西望,男女怨曠而相想,身在東楚,志在西河,故一东谈主行而鄉曲恨,一东谈主死而萬东谈主悲。詩云:'王事靡盬,弗成藝稷黍,父母何怙?’'念彼恭东谈主,涕泣如雨。豈不懷歸?畏此罪罟。’吏不奉法以存撫,倍公任私,各以其權充其嗜欲,东谈主愁苦而怨想,上不恤理,則惡政行而邪氣作;邪氣作,則蟲螟生而水旱起。若此,雖禱祀雩祝,用事百神無時,豈能調陰陽而息盜賊矣?”
能言第四十
医师曰:“盲者口能言白黑,而無目以別之。儒者口能言治亂,而無能以行之。夫坐言不行,則牧童兼烏獲之力,蓬頭苞堯、舜之德。故使言而近,則儒者何患於治亂,而盲东谈主何患於白黑哉?言之不出,恥躬之不逮。故卑而言高,能言而弗成行者,正人恥之矣。”
賢良曰:“能言而弗成行者,國之寶也。能行而弗成言者,國之用也。兼此二者,正人也。無一者,牧童、蓬頭也。言滿宇宙,德覆四海,周公是也。口言之,亲身之,豈若寡言載施其行汉典。則執事亦何患何恥之有?今谈不舉而務小利,慕於不急以亂群意,正人雖貧,勿為可也。藥酒,病之利也;正言,治之藥也。公卿誠能自強自忍,食文學之至言,去權詭,罷利官,一歸之於民,親以周公之谈,則宇宙治而頌聲作。儒者安得治亂而患之乎?”
取下等四十一
医师曰:“不軌之民,困橈公利,而欲擅山澤。從文學、賢良之意,則利歸於下,而縣官無可為者。上之所行則非之,上之所言則譏之,專欲損上徇下,虧主而適臣,尚安得险峻之義,君臣之禮?而何頌聲能作也?”
賢良曰:“古者,上取有量,自養有度,樂歲不盜,年饑則肆,用民之力,不過歲三日,籍斂,不過十一。君篤愛,臣盡力,险峻交讓,宇宙平。'浚發爾私’,上讓下也。'遂及我私’,先公職也。孟子曰:'未有仁而遺其親,義而後其君也。’君君臣臣,何為其無禮義乎?及周之末塗,德惠塞而嗜欲眾,君奢华而上求多,民困於下,怠於上公,是以有履畝之稅,碩鼠之詩作也。衛靈公當极冷興眾穿池,海春諫曰:'天寒,匹夫凍餒,願公之罷役也。’公曰:'天寒哉?我何不寒哉?’东谈主之言曰:'安者弗成恤危,飽者弗成食饑。’故餘粱肉者難為言隱約,處佚樂者難為言勤劳。夫高堂邃宇、廣廈洞房者,不知專屋狹廬、上漏下濕者之廇也 。系馬百駟、貨財充內、儲陳納新者,不知有旦無暮、稱貸者之急也。廣第唐園、肥土連比者,不知無運踵之業、竄頭宅者之役也。原馬被山,牛羊滿穀者,不知無孤豚瘠犢者之窶也。高枕談臥、無叫號者,不知憂私責與吏正戚者之愁也。被紈躡韋、搏粱齧肥者,不知短褐之寒、糠(米舌)之苦也。從容房闈之間、垂拱持案食者,不知蹠耒躬耕者之勤也。乘堅驅良、列騎成行者,不知負簷步行者之勞也。匡床旃席、侍禦滿側者,不知負輅挽船、登高絕流者之難也。衣輕暖、被好意思裘、處溫室、載安車者,不知乘邊城、飄胡、代、鄉清風者之危寒也。浑家好合。子孫保之者,不知老母之憔悴、匹婦之悲恨也。耳聽五音、目視弄優者,不知蒙流矢、距敵方外者之死也。東向伏幾、振筆如調文者,不知木索之急、棰楚者之痛也。坐旃茵之上,安圖籍之言若易然,亦不知步涉者之難也。昔商鞅之任秦也,刑东谈主若刈菅茅,用師若彈丸;從軍者暴骨長城,戍漕者輦車相望,生而往,死而旋,彼獨非东谈主子耶?故正人仁以恕,義以度,所好惡與宇宙共之,所不施不仁者。公劉好貨,居者有積,行者有囊。太王好色,內無怨女,外無曠夫。文王作刑,國無怨獄。武王行師,士樂為之死,民樂為之用。若斯,則民何苦而怨,何求而譏?”
公卿愀然,寂若無东谈主。於是遂罷議止詞。
奏曰:“賢良、文學不解縣官事,猥以鹽、鐵為未便。請且罷郡國榷沽、關內鐵官。”
奏曰︰“可。”
擊之第四十二
賢良、文學既拜,咸取列医师,辭丞相、禦史。
医师曰:“前議公务,賢良、文學稱引往古,頗乖世務。論者不必互异,期於可行。往者,縣官未事胡、越之時,邊城四面受敵,北邊尤被其苦。先帝絕三方之難,撫從方國,以為蕃蔽,窮極郡國,以討匈奴。匈奴壤界獸圈,孤弱無與,此困一火之時也。遼遠不遂,使得複喘气,休養士馬,負紿西域。西域迫近胡寇,沮心內解,必為巨患。是以主上欲掃除,煩倉廩之費也。終日逐禽,罷而釋之,則非計也。蓋舜紹緒,禹胜仗。今欲以軍興擊之,怎样?”
文學曰:“異時,縣官修輕賦,公用饒,东谈主富給。其後,保胡、越,通四夷,費用不足。於是興犀利,算車舡,以訾助邊,贖罪告緡,與东谈主以患矣。甲士死於軍旅,中士罷於轉漕,仍之以科適,吏徵發極矣。夫勞而息之,極而反本,古之谈也,雖舜、禹興,弗成易也。”
医师曰:“昔夏後底激流之災,匹夫孔勤,罷於籠臿,及至其後,鹹享其功。先帝之時,郡國頗煩於戎事,然亦寬三陲之役。語曰:'見機不遂者隕功。’一日違敵,累世為患。休勞用供,因弊乘時。君主之谈,聖賢之所弗成失也。功業有緒,惡勞而不卒,猶耕者倦休而困止也。夫事輟者無功,耕怠者無獲也。”
文學曰:“地廣而不德者國危,兵強而淩敵者身一火。虎兕相據,而螻蟻鼎沸。兩敵相抗,而匹夫乘閑。是以聖王見利慮害,見遠存近。方今為縣官計者,莫若偃兵休士,厚幣結和親,修文德汉典。若不恤东谈主之急,不計其難,弊所恃以窮無用之地,一火十獲一,非文學之所知也。”
卷八
結和第四十三
医师曰:“漢興以來,修好結和親,所聘遺單于者甚厚;然不紀重質厚賂之故改節,而暴害滋甚。先帝睹其不错武折,而不不错德懷,故廣將帥,招奮擊,以誅厥罪;功勳粲然,著於海內,藏於記府,何命'一火十獲一’乎?夫偷安者後危,慮近者憂邇,賢者離俗,智士權行,正人所慮,眾庶疑焉。故民可與觀成,不可與圖始。此有司所獨見,而文學所不睹。”
文學曰:“往者,匈奴結和親,諸夷納貢,即君臣外內敬佩,無胡、越之患。當此之時,上求寡而易贍,民安樂而無事,耕田而食,桑麻而衣,家有數年之蓄,縣官余貨財,閭裡耆老,鹹偏激澤。自是之後,退文任武,苦師勞眾,以略無用之地,立郡沙石之間,民弗成自守,發屯乘城,挽輦而贍之。愚竊見其一火,不睹其成。”
医师曰:“匈奴以虛名市於漢,而實不從;數為蠻、貊所紿,不痛之,何故也?高皇帝仗劍定九有;今以九有而不行於匈奴。閭裡常民,尚有梟散,況萬里之主與小國之匈奴乎?夫以宇宙之力勤何不摧?以宇宙之士民何不服?今有帝名,而威不信於長城之外,反賂遺而尚踞敖,此五帝所不忍,三王所畢怒也。”
文學曰:“湯事夏而卒服之,周事殷而卒滅之。故以大禦小者王,以強淩弱者一火。聖东谈主不困其眾以兼國,良禦不困其馬以兼谈。故造父之禦不成仇,聖东谈主之治不倍德。秦攝利銜以禦宇內,執修棰以笞八極,驂服以罷,而推动更加,故有傾銜遺棰之變。士民非不眾,力勤非未几也,皆內倍外附而莫為用。此高皇帝是以仗劍而取宇宙也。夫兩主好合,內酬酢通,宇宙安寧,世世無患,士民何事?三王何怒焉?”
医师曰:“伯翳之始封秦,地為七十裡。穆公開霸,孝公廣業。自卑至上,自小至大。故先祖基之,子孫成之。軒轅戰涿鹿,殺兩皞、蚩尤而為帝,湯、武伐夏、商,誅桀、紂而為王。黃帝以戰胜仗,湯、武以伐成孝。故昆玉之勤,腹腸之養也。當世之務,後世之利也。今四夷內侵,不攘,萬世必有長患。先帝興義兵以誅強暴,東滅朝鮮,西定冉、駹,南擒百越,北挫強胡,追匈奴以廣北州,湯、武之舉,蚩尤之兵也。故聖主开辟,非私其利,用兵,非徒奮怒也,是以匡難辟害,以為苍生遠慮。”
文學曰:“秦南禽勁越,北卻強胡,竭中國以役四夷,东谈主罷極而主不恤,國內潰而上不知;是以一夫倡而宇宙和,兵破陳涉,地奪諸侯,何嗣之所利?詩云:'雍雍鳴鳱,旭日始旦。’登得前利,不念後咎。故吳王知伐齊之便,不知幹遂之患。秦知進取之利,而不知鴻門之難。是知一而不知十也。周謹小而得大,秦欲大而一火小。語曰:'前車覆,後車戒。’'殷鑒不遠,在夏後之世’矣。”
誅秦第四十四
医师曰:“秦、楚、燕、齊、周之封國也;三晉之君,齊之田氏,諸侯家臣也;內守其國,外伐不義,地廣壤進,故立號萬乘,而為諸侯。宗周修禮長文,然國翦弱,弗成自存,東攝六國,西畏於秦,身以放遷,宗廟絕祀。賴先帝大惠,紹興其後,封嘉潁川,號周子男君。秦既幷宇宙,東絕沛水,並滅朝鮮,南取陸梁,北卻胡、狄,西略氐、羌,立帝號,朝四夷。舟車所通,足跡所及,靡不畢至。非服其德,畏其威也。力多則东谈主朝,力寡則朝於东谈主矣。”
文學曰:“禹、舜,堯之佐也,湯、文,夏、商之臣也,其是以從八極而朝海內者,非以陸梁之地,兵革之威也。秦、楚、三晉號萬乘,不務積德而務相侵,構兵爭強而卒俱一火。雖以進壤廣地,如食萴之充腸也,欲其安存,何可得也?夫禮讓為國者若江、海,流彌久不竭,其本好意思也。苟為無本,若蒿险恶怒而無繼,其一火可立而待,戰國是也。周德衰,然後列於諸侯,于今不絕。秦力盡而滅其族,安得朝东谈主也?”
医师曰:“中國與邊境,猶支體與腹心也。夫肌膚寒於外,腹心疾於內,內外之相勞,非相為賜也!唇一火則齒寒,支體傷而心憯怛。故無昆玉則支體廢,無邊境則內國害。昔者,戎狄攻太王於邠,踰岐、梁而與秦界於涇、渭,東至晉之陸渾,侵暴中國,中國疾之。今匈奴蠶食內侵,遠者不離其苦,獨邊境蒙其敗。詩云:'憂心慘慘,念國之為虐。’不征備,則暴害不断。故先帝興義兵以征厥罪,遂破祁連、天山,散其聚黨,北略至龍城,大圍匈奴,單于失魂,僅以身免,乘奔逐北,斬首捕虜十余萬。控弦之民,旃裘之長,莫不沮膽,鬈曲遠遁,遂乃振旅。渾耶率其眾以降,置五屬國以距胡,則長城之內,河、山之外,罕被寇。於是下詔令,減戍漕,寬徭役。初雖勞苦,卒獲其慶。”
文學曰:“周累世積德,宇宙莫不願以為君,故不勞而王,恩施由近而遠,而蠻、貊自至。秦任戰勝以幷宇宙,小海內而貪胡、越之地,使蒙恬擊胡,取河南以為新秦,而忘其故秦,築長城以守胡,而一火其所守。往者,兵革亟動,師旅數起,長城之北,旋車遺鏃相望。及李廣利等輕計-計還馬足,莫不寒心;雖得渾耶,弗成更所一火。此非社稷之至計也。”
伐功第四十五
医师曰:“齊桓公越燕伐山戎,破孤竹,殘令支。趙武靈王踰句注,過代穀,略滅林胡、樓煩。燕襲走東胡,辟地沉,度遼東而攻朝鮮。蒙公為秦擊走匈奴,若鷙鳥之追群雀。匈奴勢懾,不敢南面而望十餘年。偏激後,蒙公死而諸侯叛秦,中國擾亂,匈奴紛紛,乃敢複為邊寇。夫以小國燕、趙,尚猶卻寇虜以廣地,今以漢國之大,士民之力,非特齊桓之眾,燕、趙之師也;然匈奴久未服者,群臣不幷力,险峻未諧故也。”
文學曰:“古之用師,非貪壤土之利,救民之患也。民想之,若旱之望雨,簞食壺漿,以逆王師。故憂东谈主之患者,民一心而歸之,湯、武是也。不愛民之死,力盡而潰叛者,秦王是也。孟子曰:'君不鄉谈,不由仁義,而為之強戰,雖克必一火。’此中國是以擾亂,非蒙恬死而諸侯叛秦。昔周室之盛也,越裳氏來獻,百蠻致貢。其後周衰,諸侯力征,蠻、貊漫衍,各有聚党,莫能相一,是以燕、趙能夸口焉。其後,匈奴稍強,蠶食諸侯,故破走月氏,因兵威,徙小國,引弓之民,幷為一家,一意同力,故難制也。前君為先帝畫匈奴之策:'兵據西域,奪之便勢之地,以候其變。以漢之強,攻於匈奴之眾,若以強弩潰癰疽;越之禽吳,豈足谈哉!’上以為然。用君之義,聽君之計,雖越王之任種、蠡不過。以搜粟都尉為御史医师,持政十有餘年,未見種、蠡之功,而見靡弊之效,匈奴不為加俛,而匹夫苍生以敝矣。是君之策弗成弱匈奴,而反衰中國也。善為計者,固若此乎?”
西域第四十六
医师曰:“往者,匈奴據河、山之險,擅田牧之利,民富兵強,行入為寇,則句注之內驚動,而上郡以南鹹城。文帝時,虜入蕭關,炊火通甘泉,群臣懼不知所出,乃請屯京師以備胡。胡西役大宛、康居之屬,南與群羌通。先帝推讓斥奪廣饒之地,建張掖以西,隔絕羌、胡,等分其援。是以西域之國,皆內拒匈奴,斷其右臂,曳劍而走,故募东谈主田畜以廣用,長城以南,濱塞之郡,馬牛放縱,蓄積布野,未睹其計之所過。夫以弱越而遂意強吳,才地計眾非鈞也,主想臣謀,其往必矣。”
文學曰:“吳、越迫於江、海,三川迴圈之,處於五湖之間,地相迫,壤相次,其勢易以相禽也。金饱读未聞,旗帜未舒,行軍不决,兵以接矣。師無輜重之費,士無乏絕之勞,此所謂食於廚倉而戰於門郊者也。今匈奴牧於無窮之澤,東西南北,不可窮極,雖輕車利馬,弗成得也,況負重嬴兵以求之乎?其勢不相及也。茫茫然若行九皋未知所止,皓皓乎若無網羅而漁江、海,雖及之,三軍罷弊,適遺之餌也。故明王知其無所利,以為役不可數行,而權不可久張也,故詔公卿医师、賢良、文學,是以複枉興微之路。公卿宜想匹夫之急,匈奴之害,緣聖主之心,定安平之業。今乃畱心於末計,摧本議,不順上意,未為盡於忠也。
医师曰:“初,貳師不克宛而還也,議者欲使东谈主主不遂忿,則西域皆见解而附於胡,胡得眾國而益強。先帝絕奇聽,行武威,還襲宛,宛舉國以降,效其器物,致其寶馬。烏孫之屬駭膽,請為臣妾。匈奴失魄,驰驱遁逃,雖未盡服,遠處寒苦磽埆之地,壯者死於祁連、天山,其孤未複。故群臣議以為匈奴困於漢兵,折翅傷翼,可遂擊服。會先帝棄群臣,以故匈奴不革。比喻為山,未成一簣而止,度功業而無繼成之理,是棄與胡而資強敵也。輟幾沮成,為主計若斯,亦未可謂盡忠也。”
文學曰:“有司言外國之事,議者皆徼一時之權,不慮其後。張騫言大宛之天馬汗血,安息之真玉大鳥,縣官既聞如愿意焉,乃大興師伐宛,歷數期而後克之。夫萬里而攻东谈主之國,兵未戰而物故過半,雖破宛得寶馬,非計也。當此之時,將卒方赤面而事四夷,師旅相望,郡國併發,黎东谈主困苦,姦偽萌发,盜賊並起,守尉弗成禁,城邑弗成止。然後遣上医师衣繡衣以興擊之。當此時,匹夫元元,莫必其命,故山東豪傑,頗有異心。賴先帝聖靈斐然。其咎皆在於欲畢匈奴而遠幾也。為主計若此,可謂忠乎?”
世務第四十七
医师曰:“諸生谎言!議者令可詳用,無徒守椎車之語,滑稽而不可循。夫漢之有匈奴,譬若木之有蠹,如东谈主有疾,不治則寖以深。故謀臣以為擊奪以困極之。諸生言以德懷之,此有其語而不可行也。諸生上無以似三王,下無以似近秦,令有司可舉而行當世,安蒸庶而寧邊境者乎?”
文學曰:“昔齊桓公內附匹夫,外綏諸侯,生死接絕,而宇宙從風。其後,德虧行衰,葵丘之會,振而矜之,叛者九國。春秋刺其不崇德而崇力也。故任德,則強楚告服,遠國不召而自至;任力,則近者不親,小國不附。此其效也。誠上觀三王之是以昌,下論秦之是以一火,中述齊桓是以興,去武行文,廢力尚德,罷關梁,除障塞,以仁義導之,則北垂無寇虜之憂,中國無构兵之事矣。”
医师曰:“事不豫辨,不不错應卒。內無備,不不错禦敵。詩云:'誥爾民东谈主,謹爾侯度,用戒不料。’故有文事,必有武備。昔宋襄公信楚而不備,以取大辱焉,身執囚而國幾一火。故雖有誠信之心,不知權變,危一火之谈也。春秋不與夷、狄之執中國,為其無信也。匈奴貪狼,因時而動,乘可而發,飆舉電至。而欲以誠信之心,金帛之寶,而信無義之詐,是猶親蹠、蹻而扶猛虎也。”
文學曰:“春秋'王者無敵。’言其仁厚,其德好意思,宇宙賓服,莫敢交也。德行延及方外,舟車所臻,足跡所及,莫不被澤。蠻、貊異國,重譯自至。方此之時,宇宙和同,君臣一德,外內敬佩,险峻輯睦。兵設而不試,构兵閉藏而无须。老子曰:'兕無所用其角,螫蟲無所輸其毒。’故君仁莫不仁,君義莫不義。世安得蹠、蹻而親之乎?” 医师曰:“布知己,質情素,信誠內感,義形乎色。宋華元、楚司馬子反之相睹也,符契內合,誠有以敬佩也。今匈奴挾不信之心,懷不測之詐,見利如前,乘便而起,潛進市側,以襲無備。是猶措重寶於谈路而莫之守也。求其不一火,何可得乎?”
文學曰:“誠信著乎宇宙,醇德流乎四海,則近者哥謳而樂之,遠者執禽而朝之。故正近者不以威,來遠者不以武,德義修而任賢良也。故民之於事也,辭佚而就勞,於財也,辭多而就寡。险峻交讓,谈路鴈行。方此之時,賤貨而貴德,重義而輕利,賞之不竊,何寶之守也!”
和親第四十八
医师曰:“昔徐偃王行義而滅,魯哀公好儒而削。知文而不知武,知一而不知二。故正人篤仁以行,然必築城以自守,設械以自備,為不仁者之害己也。是以古者,搜獮振旅而數軍實焉,恐民之愉佚而一火戒難。故兵革者國之用,城壘者國之固也;而欲罷之,是去表見裡,示匈奴知己也。匈奴輕舉潛進,以襲空虛,是猶不介而當矢石之蹊,禍必颓唐。此邊境之所懼,而有司之所憂也。”
文學曰:“往者,通關梁,交有無,自單于以下,皆親漢內附,往來長城之下。其後,王恢誤謀馬邑,匈奴絕和親,攻當路塞,禍紛拏而不解,兵連而不断,邊民不解甲弛弩,行數十年,介胄而造就,鉏耰而候望,燧燔烽舉,丁壯弧弦而出鬥,老者特出而入葆。言之足以流涕寒心,則仁者不忍也。詩云:'投我以桃,報之以李。’未聞善往而有惡來者。故正人敬而無失,與东谈主恭而有禮,四海之內,皆為手足也。故內省不疚,夫何憂何懼!”
医师曰:“自春秋諸夏之君,會聚相結,三會之後,乖疑相從,伐戰不啻;六國從親,冠帶不绝,然未嘗有堅約。況禽獸之國乎!春秋存君在楚,詰鼬之會書公,紿夷、狄也。匈奴數和親,而常先犯約,貪侵盜驅,長詐之國也。反復無信,百約百叛,若朱、象之不移,商均之不化。而欲信其用兵之備,親之以德,亦難矣。”
文學曰:“王者中立而聽乎宇宙,德施方外,絕國殊俗,臻於闕廷,鳳皇在列樹,麒麟在郊藪,群生庶物,莫不被澤。非足行而仁辦之也,推其仁恩而皇之,誠也。范蠡出於越,由余長於胡,皆為霸王賢佐。故政有不從之教,而世無不可化之民。詩云:'酌彼行潦,挹彼注茲。’故公劉處戎、狄,戎、狄化之。太王去豳,豳民隨之。周公修德,而越裳氏來。其從善如影響。為政務以德親近,何憂於彼之不改?”
卷九
繇役第四十九
医师曰:“屠者解分中理,可橫以手而離也;至其抽筋鑿骨,非行金斧弗成決。聖主循性而化,有不從者,亦將舉兵而征之,是以湯誅葛伯,文王誅犬夷。及後戎、狄猾夏,中國不甯,周宣王、仲山甫式遏寇虐。詩云:'薄伐獫狁,至於太原。’'出車彭彭,城彼朔方。’自古明王弗成無征伐而服不義,弗成無城壘而禦強暴也。”
文學曰:“舜執干戚而有苗服,文王底德而懷四夷。詩云:'鎬京辟雍,自西自東,自南自北,無想不服。’普天之下,惟东谈主面之倫,莫不引領而歸其義。故畫地為境,东谈主莫之犯。子曰:'白刃可冒,中和不可入。’至德之謂也。故善攻不待堅甲而克,善守不待渠梁而固。武王之伐殷也,執黃鉞,誓牧之野,宇宙之士莫不願為之用。既而偃兵,搢笏而朝,宇宙之民莫不願為之臣。既以義取之,以德守之。秦以力取之,以法守之,本末不得,故一火。夫文猶可長用,而武難久行也。”
医师曰:“詩云:'獫狁孔熾,我是用戒。’'武夫潢潢,經營四方。’故守禦征伐,所由來久矣。春秋大戎未至而豫禦之。故四支強而躬體固,華葉茂而本根據。故飭四境是以安中國也,發戍漕是以審勞佚也。主憂者臣勞,上危者下死。先帝憂匹夫不贍,出禁錢,解乘輿驂,貶樂損膳,以賑窮備邊費。未見報施之義,而見沮成之理,非所聞也。”
文學曰:“周谈衰,王跡熄,諸侯爭強,大小相淩。是以強國務侵,弱國設備。甲士勞戰陣,役於兵革,故君勞而民困苦也。今中國為一統,而方內不安,徭役遠而外內煩也。古者,無過年之繇,無逾時之役。今近者數沉,遠者過萬里,曆二期。長子不還,父母愁憂,浑家詠歎,憤懣之恨發動於心,慕想之積痛於骨髓。此杕杜、采薇之所為作也。”
險固第五十
医师曰:“虎兕是以能執熊羆、服群獸者,爪牙利而攫便也。秦是以超諸侯、吞宇宙、幷敵國者,險阻固而勢确凿也。故龜猖有介,狐貉弗成禽;蝮蛇有螫,东谈主忌而不輕。故有備則制东谈主,無備則制於东谈主。故仲山甫補袞職之闕,蒙公築長城之固,是以備寇難,而折衝萬里之外也。今不固其外,欲安其內,猶家东谈主不堅垣牆,狗吠夜驚,而闇昧妄行也。”
文學曰:“秦左殽、函,右隴阺,前蜀、漢,後山、河,四塞以為固,金城沉,良將枭雄,設利器而守陘隧,墨子守雲梯之械也。以為雖湯、武複生,蚩尤複起,不輕攻也。然戍卒陳勝無將帥之任,師旅之眾,奮空拳而破百萬之師,無牆籬之難。故在德不在固。誠以仁義為阻,谈德為塞,賢东谈主為兵,聖东谈主為守,則莫能入。如此則中國無狗吠之惊,而邊境無鹿駭狼顧之憂矣。夫何妄行而之乎?”
医师曰:“古者,為國必察地盘、山陵阻險、天時地利,然後不错王霸。故制地城郭,飭溝壘,以禦寇固國。春秋曰:'冬浚洙。’修地利也。三軍順天時,以實擊虛,然困於阻險,敵於金城。楚莊之圍宋,秦師敗崤嶔崟,是也。故曰:'天時不如地利。’羌、胡固,近於邊,今不取,必為四境長患。此季孫之是以憂顓臾,有句賤之變,而為強吳之所悔也。”
文學曰:“地利不如东谈主和,武力不如文德。周之致遠,不以地利,以东谈主和也。百世不奪,非以險,以德也。吳有三江、五湖之難,而兼於越。楚有汝淵、兩堂之固,而滅於秦。秦有隴阺、崤塞,而一火於諸侯。晉有河、華、九阿,而奪於六卿。齊有泰山、巨海,而脅於田常。桀、紂有宇宙,兼於滈亳。秦王以宇宙困於陳涉。非地利不固,無術以守之也。釋邇憂遠,猶吳不內定其國,而西絕淮水與齊、晉爭強也;越因其罷,擊其虛。使吳王用申胥,修德,無恃極其眾,則句踐不免為藩臣海崖,何謀之敢慮也?”
医师曰:“楚自巫山起方城,屬巫、黔中,設扞關以拒秦。秦包商、洛、崤、函,以禦諸侯。韓阻宜陽、伊闕,要成皋、太行,以安周、鄭。魏濱洛築城、阻山帶河,以保晉國。趙結飛狐、句注、孟門,以存邢代。燕塞碣石,絕邪穀,繞援遼。齊撫阿、甄,關榮、曆,倚太山,負海、河。關梁者,邦國之固,而山川者,社稷之寶也。徐东谈主滅舒,春秋謂之'取’,惡其無備,得物之易也。故恤來兵,仁傷刑。正人為國,必有不可犯之難。易曰:'重門擊拓,以待暴客。’言備之素修也。”
文學曰:“阻險不如阻義,昔湯以七十裡,為政於宇宙,舒以百里,一火於敵國。此其是以見惡也。使關梁足恃,六國不兼於秦;河、山足保,秦不一火於楚、漢。由此觀之:沖隆不足為強,高城不足為固。行善則昌,行惡則一火。王者博愛遠施,外內协议,四海各以其職來祭,何擊拓而待?傳曰:'諸侯之有關梁,庶东谈主之有爵祿,非升平之興,蓋自戰國始也。”
論勇第五十一
医师曰:“荊軻懷數年之謀而事不就者,尺八匕首不足恃也。秦王憚於不意,列斷賁、育者,介七尺之利也。使專諸空拳,不免於為禽;要離無水,弗成遂其功。世言強楚勁鄭,有犀兕之甲,棠溪之鋌也。內據金城,外任利兵,是以威行諸夏,強服敵國。故孟賁奮臂,眾东谈主輕之;懦夫有備,其氣自倍。況以吳、楚之士,舞利劍,蹶強弩,以與貉虜騁於华夏?一东谈主當百,不足谈也!夫如此,則貉無交兵,力不支漢,其勢必降。此商君之走魏,而孫臏之破梁也。” 文學曰:“楚、鄭之棠溪、墨陽,非不利也,犀胄兕甲,非不堅也,关联词弗成存者,利不足恃也。秦兼六國之師,據崤、函而禦宇內,金石之固,莫耶之利也。然陳勝無士民之資,甲兵之用,鉏耰棘橿,以破沖隆。武昭不擊,烏號不發。所謂金城者,非謂築壤而高土,鑿地而深池也。所謂利兵者,非謂吳、越之鋌,幹將之劍也。言以谈德為城,以仁義為郭,莫之敢攻,莫之敢入。文王是也。以谈德為胄,以仁義為劍,莫之敢當,莫之敢禦,湯、武是也。今不建不可攻之城,不可當之兵,而欲任匹夫之役,而行三尺之刃,亦細矣!”
医师曰:“荊軻提匕首入不測之強秦;秦王惊恐失守備,衛者皆懼。專諸手劍摩萬乘,刺吳王,屍孽耸立,鎬冠沉。聶政自衛,由韓廷刺其主,功成求得,退自刑於朝,暴屍於市。今誠得枭雄,乘強漢之威,淩無義之匈奴,制其死命,責以其過,若曹劌之脅齊桓公,遂其求。推鋒折銳,穹廬擾亂,险峻相遁,因以輕銳隨其後。匈奴必交臂不敢格也。”
文學曰:“湯得伊尹,以區區之亳兼臣海內,文王得太公,廓酆、鄗以為宇宙,齊桓公得管仲以霸諸侯,秦穆公得由餘,西戎八國服。聞得賢聖而蠻、貊來享,未聞劫殺东谈主主以懷遠也。詩云:'惠此中國,以綏四方。’故'自彼氐、羌,莫不來王。’非畏其威,畏其德也。故義之服無義,疾於原馬良弓;以之召遠,疾於馳傳重驛。”
論功第五十二
医师曰:“匈奴無城廓之守,溝池之固,修戟強弩之用,倉廩府庫之積,上無義法,下無文理,君臣嫚易,险峻無禮,織柳為室,旃廗為蓋。素弧骨鏃,馬不粟食。內則備不足畏,外則禮不足稱。夫中國宇宙腹心,賢士之所總,禮義之所集,財用之所殖也。夫以智謀愚,以義伐不義,若因秋霜而振落葉。春秋曰:“桓公之與戎、狄、驅之爾。”況以宇宙之力乎?”
文學曰:“匈奴車器無銀黃絲漆之飾,素成而務堅,絲無文华裙褘曲襟之制,都成而務完。男無刻鏤奇巧之事,宮室城郭之功。女無綺繡淫巧之貢,纖綺羅紈之作。事省而致用,易成而難弊。雖無修戟強弩,戎馬良弓;家有其備,东谈主有其用,一朝有急,貫弓上馬汉典。資糧不見案首,而支數旬日之食,因山谷為城郭,因水草為倉廩。法約而易辨,求寡而易供。是以刑省而不犯,指麾而令從。嫚於禮而篤於信,略於文而敏於事。故雖無禮義之書,刻骨卷木,百官有以相記,而君臣险峻有以相使。群臣為縣官計者,皆言其易,而實難,是以秦欲驅之而反更一火也。故兵者兇器,不可輕用也。其以強為弱,以存為一火,一朝爾也。”
医师曰:“魯連有言:'秦權使其士,虜使其民。’故政急而不長。高皇帝罢职平暴亂,功德巍巍,惟天同大焉。而文、景承緒潤色之。及先帝征不義,攘無德,以昭仁聖之路,純至德之基,聖王累年仁義之積也。今文學引一火國失政之治,而況之於今,其謂匈奴難圖,宜矣!”
文學曰:“有虞氏之時,三苗不服,禹欲伐之,舜曰:'是吾德未喻也。’退而修政,而三苗服。不牧之地,不羈之民,聖王不加兵,不事力焉,以為不足煩匹夫而勞中國也。今明主修聖緒,宣德化,而朝有權使之謀,尚首功之事,臣固怪之。夫东谈主臣席宇宙之勢,奮國家之用,身享其利而不顧其主,此尉佗、章邯是以成王,秦失其政也。孫子曰:'今夫國家之事,一日更百變,关联词不一火者,可得而革也。逮发兵乎平原廣牧,饱读鳴矢流,雖有堯、舜之知,弗成更也。’戰而勝之,退修禮義,繼三代之跡,仁義附矣。戰勝而握住,身故國一火者,吳王是也。”
医师曰:“順風而呼者易為氣,因時而行者易為力。文、武懷餘力,不為後嗣計,故三世而德衰,昭王南征,死而不還。凡伯囚執,而使欠亨,晉取郊、沛,王師敗於茅戎。今西南諸夷,楚莊之後;朝鮮之王,燕之一火民也。南越尉佗起中國,自强為王,德至薄,然皆一火宇宙之大,各自以為一州,倔強倨敖,自稱老汉。先帝為萬世度,恐有冀州之累,南荊之患,於是遣左將軍樓船平之,不战而胜,咸為縣官也。七國之時,皆據萬乘,南面稱王,提珩為敵國累世,然終不免俛首系虜於秦。今匈奴不當漢家之巨郡,非有六國之用,賢士之謀。由此觀難易,察然可見也。”
文學曰:“秦滅六國,虜七王,沛然有餘力,自以為蚩尤弗成害,黃帝弗成斥。及二世弒死望夷,子嬰系頸降楚,曾不得七王之俛首。使六國並存,秦尚為戰國,固未一火也。何故明之?自孝公以至於始皇,世世為諸侯雄,百有餘年。及兼宇宙,十四歲而一火。何則?外無敵國之憂,而內自縱恣也。自非聖东谈主,鼎沸而不驕佚者,未之有也。”
論鄒第五十三
医师曰:“鄒子疾近世之儒墨,不知寰宇之弘,昭曠之谈,將一曲而欲谈九折,守一隅而欲知萬方,猶無准平而欲知高下,無規矩而欲知方圓也。於是推大聖終始之運,以喻王公,先列中國名山通穀,以至国外。所謂中國者,宇宙八十一分之一,名曰赤縣神州,而分為九有。絕陵陸欠亨,乃為一州,有大瀛海圜其外。此所謂八極,而寰宇際焉。禹貢亦著山川高下原隰,而不知大路之徑。故秦欲達九有而方瀛海,牧胡而朝萬國。諸生守畦畝之慮,閭巷之固,未知宇宙之義也。”
文學曰:“堯使禹為司空,平水土,隨山刊木,定高下而序九有。鄒衍非聖东谈主,作怪誤,熒惑六國之君,以納其說。此春秋所謂'匹夫熒惑諸侯’者也。孔子曰:'未能事东谈主,焉能事鬼神?’近者不達,焉能知瀛海?故無補於用者,正人不為;無益於治者,正人不由。三王信經谈,而德光於四海;戰國信嘉言,而破一火如丘山。昔秦始皇已吞宇宙,欲幷萬國,一火其三十六郡;欲達瀛海,而失其州縣。知大義如此,不如守小計也。”
論菑第五十四
医师曰:“巫祝不可與並祀,諸生不可與逐語,信往疑今,非东谈主自是。夫谈古者稽之今,言遠者合之近。日月在天,其征在东谈主,菑異之變,夭壽之期,陰陽之化,四時之敘,水火金木,妖祥之應,鬼神之靈,祭祀之福,日月之行,星辰之紀,曲言之故,何所本始?不知則默,無苟亂耳。”
文學曰:“始江都相董生推言陰陽,四時相繼,父生之,子養之,母成之,子藏之。故春生,仁;夏長,德;秋成,義;冬藏,禮。此四時之序,聖东谈主之所則也。刑不可任以成化,故廣德教。言遠必考之邇,故內恕以行,是以刑罰若加於己,勤勞若施於身。又安能忍殺其小儿,以事無用,罷弊所恃,而達瀛海乎?蓋越东谈主好意思蠃蚌而簡太牢,鄙夫樂咋唶而怪韶濩。故不知味者,以芬香為臭,不知谈者,以好意思言為亂耳。东谈主無夭壽,各以其好惡為命。羿、敖以巧力不得好死,智伯以貪狠一火其身。天菑之證,禎祥之應,猶施與之望報,各以其類及。故好行善者,天助以福,符瑞是也。易曰:'自天助之,吉無不利。’好行惡者,天報以禍,妖菑是也。春秋曰:'應是而有天菑。’周文、武尊賢受諫,敬戒不殆,純德上休,神只相況。詩云:'降福穰穰,降福簡簡。’日者陽,陽谈明;月者陰,陰谈冥;君尊臣卑之義。故陽光盛於上,眾陰之類消於下;月望於天,蚌蛤盛於淵。故臣不臣,則陰陽不調,日月有變;政教不均,則水旱不時,螟螣生。此災異之應也。四時代敘,而东谈主則其功,星列於天,而东谈主象其行。常星猶公卿也,眾星猶萬民也。列星正則眾星齊,常星亂則眾星墜矣。”
医师曰:“文學言剛柔之類,五勝相代生。易明於陰陽,書長於五行。春生夏長,故火生於寅木,陽類也;秋生冬死,故水生於申金,陰物也。四時五行,迭廢迭興,陰陽異類,水火不同器。金得土而成,得火而死,金生於巳,何說何言然乎?”
文學曰:“兵者,兇器也。甲堅兵利,為宇宙殃。以母制子,故能久長。聖东谈主法之,厭而不陽。詩云:'載戢构兵,載橐弓矢,我求懿德,肆於時夏。’衰世否则。逆天谈以快暴心,僵屍血流,以爭壤土。牢东谈主之君,滅东谈主之祀,殺东谈主之子,若絕草木,刑者肩靡於谈。以己之所惡而施於东谈主。是以國家破滅,身受其殃,秦王是也。”
医师曰:“金生於巳,刑罰小加,故薺麥夏死。易曰:'履霜,堅冰至。’秋始降霜,草木隕零,合冬行誅,萬物畢藏。春夏生長,利以行仁。秋冬殺藏,利以施刑。故非其時而樹,雖生不成。秋冬行德,是謂逆天谈。月令:'涼風至,殺氣動,蜻蛚鳴,衣裘成。皇帝行微刑,始貙蔞,以順天令。’文學同四時,合陰陽,尚德而除刑。如此,則鷹隼不鷙,猛獸不攫,秋不搜獮,冬不田狩者也。”
文學曰:“天谈好生惡殺,好賞惡罪。故使陽居於實而宣德施,陰藏於虛而為陽佐輔。陽剛陰柔,季弗成加孟。此天賤冬而貴春,申陽屈陰。故王者南面而聽宇宙,背陰向陽,前德而後刑也。霜雪晚至,五穀猶成。雹霧夏隕,萬物皆傷。由此觀之:嚴刑以治國,猶任秋冬以成穀也。故法则者,治惡之具也,而非至治之風也。是以古者,明王茂其德教,而緩其刑罰也。網漏吞舟之魚,而刑審於繩墨之外,及臻其末,而民莫违禁也。”
卷十
刑德第五十五
医师曰:“令者是以教民也,法者是以督姦也。令嚴而民慎,法設而姦禁。罔疏則獸失,法疏則罪漏。罪漏則民放佚而輕违禁。故禁不必,懦夫徼幸;誅誠,蹠、蹻不犯。是以古者作五刑,刻肌膚而民不踰矩。” 文學曰:“谈徑眾,东谈主不知所由;法则眾,民不知所辟。故王者之制法,昭乎如日月,故民不迷;曠乎若大路,故民不惑。幽隱遠方,折乎知之,室女童婦,鹹知所避。是以法则不犯,而獄犴无须也。昔秦法繁於秋荼,而網密於凝脂。关联词险峻相遁,姦偽萌发,有司治之,若救爛撲焦,而弗成禁;非網疏而罪漏,禮義廢而刑罰任也。方今律令百有餘篇,著作繁,罪名重,郡國用之狐疑,或淺或深,自吏明習者,不知所處,而況愚民!律令塵蠹於棧閣,吏弗成遍睹,而況於愚民乎!此斷獄是以滋眾,而民违禁滋多也。'宜犴宜獄,抓粟出卜,自何能穀?’刺刑法繁也。親服之屬甚眾,上殺下殺,而服不過五。五刑之屬三千,上附下附,而罪不過五。故治民之谈,務篤其教汉典。”
医师曰:“文學言王者立法,曠若大路。今馳谈不小也,而民公犯之,以其罰罪之輕也。千仞之高,东谈主不輕淩,千鈞之重,东谈主不輕舉。商君刑棄灰於谈,而秦民治。故盜馬者死,盜牛者加,是以重本而絕輕疾之資也。武兵名食,是以佐邊而重武備也。盜傷與殺同罪,是以累其心而責其意也。猶魯以楚師伐齊,而春秋惡之。故輕之為重,淺之為深,有緣而然。法之微者,固非眾东谈主之所知也。”
文學曰:“詩云:'周谈如砥,其直如矢。’言其易也。'正人所履,庸东谈主所視。’言其明也。故德明而易從,法約而易行今馳谈經營陵陸,紆周宇宙,是以萬里為民阱也。罻羅張而縣其穀,辟陷設而當其蹊,矰弋飾而加其上,能勿離乎?聚其所欲,開其所利,仁義陵遲,能勿踰乎?故其末途,至於攻城入邑,損府庫之金,盜宗廟之器,豈特千仞之高、千鈞之重哉!管子曰:'四維不張,雖皋陶弗成為士。’故德教廢而詐偽行,禮義壞而姦邪興,言無仁義也。仁者,愛之效也;義者,事之宜也。故正人愛仁以及物,治近以及遠。傳曰:'凡生之物,莫貴於东谈主;东谈主主之所貴,莫重於东谈主。’故天之生萬物以奉东谈主也,主愛东谈主以順天也。聞以牲畜禽獸養东谈主,未聞以所養害东谈主者也。魯廄焚,孔子罷朝,問东谈主不問馬,賤畜而重东谈主也。今盜馬者罪死,盜牛者加。乘騎車馬行馳谈中,吏舉苛而不啻,以為盜馬,而罪亦死。今傷东谈主理其刀劍而一火,亦可謂盜武庫兵而殺之乎?东谈主主立法而民犯之,亦不错為逆而輕主約乎?深之不错死,輕之不错免,积恶禁之意也。法者,緣情面而制,非設罪以陷东谈主也。故春秋之治獄,論心定罪。志善而違於法者免,志惡而合於法者誅。今傷东谈主未有所害,志不甚惡而合於法者,謂盜而傷东谈主者耶?將執法者過耶?何於东谈主心不厭也!古者,傷东谈主有創者刑,盜有臧者罰,殺东谈主者死。今取东谈主兵刃以傷东谈主,罪與殺东谈主同,得無非其针织與?” 医师俛仰未應對。
禦史曰:“執法者國之轡銜,刑罰者國之維楫也。故轡銜不飭,雖王良弗成以致遠;維楫不設,雖良工弗成以絕水。韓子疾有國者弗成明其法勢,禦其臣下,富國強兵,以制敵禦難,惑於愚儒之文詞,以疑賢士之謀,舉浮淫之蠹,加之功實之上,而欲國之治,猶釋階而欲登高,無銜橛而禦捍馬也。今刑法設備,而民猶犯之,況無法乎?其亂必也!”
文學曰:“轡銜者,禦之具也,得良工而調。法勢者,治之具也,得賢东谈主而化。執轡非其东谈主,則馬賓士。執軸非其东谈主,則船覆傷。昔吳使宰嚭持軸而破其船,秦使趙高執轡而覆其車。今廢仁義之術,而任刑名之徒,則複吳、秦之事也。夫為君者法三王,為相者法周公,為術者法孔子,此百世不易之谈也。韓非非先王而不遵,舍正令而不從,卒蹈罗网,身截留,客死於秦。夫欠亨大路而小辯,斯足以害其身汉典。”
申韓第五十六
禦史曰:“待周公而為相,則世無列國。待孔子而後學,則世無儒、墨。夫衣小缺,䐲憏裂不错補,而必待全匹而易之;政小缺,法则不错防,而必待雅、頌乃治之;是猶舍鄰之醫,而求俞跗而後治病,廢汙池之水,待江、海而後救火也。迂而不徑,闕而無務,是以教令不從而治煩亂。夫善為政者,弊則補之,決則塞之,故吳子以法治楚、魏,申、商以法強秦、韓也。” 文學曰:“有國者選眾而任賢,學者博覽而就善,何苦是周公、孔子!故曰法之汉典。今商鞅反聖东谈主之谈,變亂秦俗,其後政耗亂而弗成治,流失而不可複,愚东谈主縱火於沛澤,弗成複振;蜂蠆螫东谈主,放死弗成息其毒也。煩而止之,躁而靜之,险峻勞擾,而亂益滋。故聖东谈主训诲,上與日月俱照,下與寰宇同流,豈曰小補之哉!”
禦史曰:“衣缺不補,則日以甚,防漏不塞,則日益滋。大河之始決於瓠子也,涓涓爾,偏激卒,氾濫為中國害,菑梁、楚,破曹、衛,城郭壞沮,蓄積动荡,匹夫木棲,沉無廬,令孤寡無所依,老弱無所歸。故先帝閔悼其菑,親省河堤,舉禹之功,河流以複,曹、衛以寧。匹夫戴其功,詠其德,歌'宣房塞,萬福來’焉,亦猶是也,怎样勿小補哉!”
文學曰:“河決若甕口,而破沉,況禮決乎?其所害亦多矣!今斷獄歲以萬計,罪人茲多,其為菑豈特曹、衛哉!夫知塞宣房而福來,不知塞亂原而宇宙治也。周國用之,刑錯无须,苍生若,四時各終其序,而宇宙不孤。頌曰:'綏我眉壽,介以繁祉。’此夫為福,亦不小矣!誠信禮義如宣房,功業已立,垂拱無為,有司何補,法则何塞也?”
禦史曰:“犀銚利鉏,五穀之利而間草之害也。明理处死,姦邪之所惡而良民之福也。故曲木惡直繩,姦邪惡处死。是以聖东谈主審於瑕瑜,察於治亂,故設明法,陳嚴刑,防非矯邪,若隱括輔檠之正弧刺也。故水者火之備,法者止姦之禁也。無法勢,雖賢东谈主弗成以為治;無甲兵,雖孫、吳弗成以制敵。是以孔子倡以仁義而民從風,伯夷遁首陽而民不可化。”
文學曰:“法能刑东谈主而弗成使东谈主廉,能殺东谈主而弗成使东谈主仁。所貴良醫者,貴其審音问而退邪氣也,非貴其下針石而鑽肌膚也。所貴良吏者,貴其絕惡於未萌,使之不為,非貴其拘之囹圄而刑殺之也。今之所謂良吏者,文察則以禍其民,強力則以厲其下,不本法之所由生,而專己之殘心,文誅假法,以陷不辜,累無罪,以子及父,以弟及兄,一东谈主有罪,州裡驚駭,十家奔一火,若癰疽之相濘,色淫之相連,一節動而百枝搖。詩云:'舍彼有罪,淪胥以鋪。’痛傷無罪而累也。非患銚耨之不利,患其舍草而芸苗也。非患無准平,患其舍枉而繩直也。故親近為過不必誅,是鋤无须也;疏遠有功不必賞,是苗不養也。故世不患無法,而患無必行之法也。”
周秦第五十七
禦史曰:“春秋無名號,謂之雲盜,是以賤刑东谈主而絕之东谈主倫也。故君不臣,士不友,於閭裡無所容。故民恥犯之。今不軌之民,犯公法以相寵,舉棄其親,弗成伏節死理,遁逃相連,自陷於罪,其被刑戮,不亦宜乎?一室之中,父兄之際,若身體相屬,一節動而知於心。故今自關內侯以下,比地於伍,居家相察,进出相司,父不教子,兄不正弟,舍是誰責乎?”
文學曰:“古者,周其禮而明其教,禮周教明,不從者然後等之以刑,刑罰中,民不怨。故舜施四罪而宇宙鹹服,誅不仁也。輕重各服其誅,刑必加而無赦,赦惟疑者。若此,則世安得不軌之东谈主而罪之?今殺东谈主者生,剽攻竊盜者富。故良民內解怠,輟耕而隕心。古者,正人不近刑东谈主,刑东谈主非东谈主也,身放殛而辱後世,故無賢不肖,莫不恥也。今無行之东谈主,貪利以陷其身,蒙戮辱而捐禮義,恒於苟生。何者?一日下蠶室,創未瘳,宿衛东谈主主,进出宮殿,由得受奉祿,食大官享賜,身以尊榮,浑家獲其饒。故或載卿相之列,就刀鋸而不見閔,況眾庶乎?夫何恥之有!今廢其德教,而責之以禮義,是虐民也。春秋傳曰:'子有罪,執其父。臣有罪,執其君,聽失之大者也。’今以子誅父,以弟誅兄,親戚相坐,什伍相連,若引根底之及華葉,傷小指之累四體也。如此,則以有罪反誅無罪,無罪者寡矣。臧文仲治魯,勝其盜而自矜。子貢曰:'民將欺,而況盜乎!’故吏不以多斷為良,醫不以多刺為工。子產刑二东谈主,殺一东谈主,谈不拾遺,而民無誣心。故為民父母,以養疾子,長恩厚汉典。自首匿相坐之法立,骨血之恩廢,而刑罪多矣。父母之於子,雖有罪猶匿之,其不欲服罪爾。聞子為父隱,父為子隱,未聞父子之相坐也。聞手足緩追以免賊,未聞手足之相坐也。聞惡惡止其东谈主,疾始而誅首惡,未聞什伍而相坐也。老子曰:'上無欲而民樸,上無事而民自富。’君君臣臣,父父子子。比地何伍,而執政何責也?”
禦史曰:“夫負千鈞之重,以登無極之高,垂峻崖之峭穀,下臨不測之淵,雖有慶忌之捷,賁、育马不停蹄,莫不震懾悼栗者,知墜則身首肝腦塗山石也。故未嘗灼而不敢抓火者,見其有灼也。未嘗傷而不敢抓刃者,見其有傷也。彼以知為非,罪之必加,而戮及父兄,必懼而為善。故立法制辟,若臨百仞之壑,抓火蹈刃,則民恐惧,而無敢违禁矣。慈母有敗子,小不忍也。嚴家無悍虜,篤責急也。今不立嚴家之是以制下,而修慈母之是以敗子,則惑矣。”
文學曰:“紂為炮烙之刑,而秦有收帑之法,趙高以峻文決罪於內,百官以峭法斷割於外,死者相床笫,刑者相望,匹夫側目重足,不寒而慄。詩云:'謂天蓋高,不敢不局。謂地蓋厚,不敢不蹐。哀今之东谈主,胡為虺蜥!’方此之時,豈特冒蹈刃哉?然父子互异,手足相嫚,至於骨血相殘,险峻相殺。非刑輕而罰不必,令太嚴而仁恩不施也。故政寬則下親其上,政嚴則民謀其主,晉厲以幽,二世見殺,惡在峻法之不犯,嚴家之無悍虜也?聖东谈主知之,是以務和而不務威。故高皇帝約秦苛法,以慰怨毒之民,而長慈祥之心,唯恐刑之重而德之薄也。是以恩施無窮,澤流後世。商鞅、吳起以秦、楚之法為輕而累之,上危其主,下沒其身,或非特慈母乎!”
詔聖第五十八
禦史曰:“夏後氏不倍言,殷誓,周盟,德信彌衰。無文、武之东谈主,欲修其法,此殷、周之是以失勢,而見奪於諸侯也。故衣弊而革才,法弊而更制。高皇帝時,宇宙初定,發德音,行一切之令,權也,非撥亂归正之常也。其後,法稍犯,不正於理。故姦萌而甫刑作,王谈衰而詩刺彰,諸侯暴而春秋譏。夫少目之網不不错得魚,三章之法不不错為治。故令不得不加,法不得未几。唐、虞畫衣冠非阿,湯、武刻肌膚非故,時世不同,輕重之務異也。” 文學曰:“民之仰法,猶魚之仰水,水清則靜,濁則擾;擾則不安其居,靜則樂其業;樂其業則富,富則仁生,贍則爭止。是以成、康之世,賞無所施,法無所加。非可刑而不刑,民莫违禁也;非可賞而不賞,民莫不仁也。若斯,則吏何事而理?今之治民者,若拙禦之禦馬也,行則頓之,止則擊之。身創於棰,吻傷於銜,求其無失,何可得乎?幹溪之役土崩,梁氏內潰,嚴刑弗成禁,峻法弗成止。故罷馬不畏鞭棰,罷民不畏刑法。雖曾而累之,其一火益乎?”
禦史曰:“嚴牆三刃,樓季難之;山高干雲,牧豎登之。故峻則樓季難三刃,陵夷則牧豎易山巔。夫爍金在爐,莊蹻不顧;錢刀在路,匹婦掇之;非匹婦貪而莊蹻廉也,輕重之制異,而犀利之分明也。故法则可仰而不可踰,可臨而不可入。詩云:'不可暴虎,不敢馮河。’為其無益也。魯好禮而有季、孟之難,燕噲好讓而有子之之亂。禮讓不足禁邪,而刑法不错止暴。明君據法,故能長制群下,而久守其國也。”
文學曰:“古者,明其仁義之誓,使民不踰;不教而殺,是虐民也。與其刑不可踰,不若義之不可踰也。聞禮義行而刑罰中,未聞刑罰行而孝悌興也。高牆狹基,不可立也。嚴刑峻法,不可久也。二世信趙高之計,渫篤責而任誅斷,刑者半谈,死者日積。殺民多者為忠,厲民悉者為能。匹夫不勝其求,黔黎不勝其刑,海內同憂而俱不聊生。故過任之事,父不得於子;無已之求,君不得於臣。死不再生,窮鼠齧狸,匹夫奔萬乘,舍东谈主折弓,陳勝、吳廣是也。當此之時,宇宙俱起,四面而攻秦,聞不一期而社稷為墟,惡在其能長制群下,而久守其國也?”
禦史寡言不對。
医师曰:“瞽師不知白黑而善聞言,儒者不知治世而善訾議。夫善言天者合之东谈主,善言古者考之今。令何為施?法何為加?湯、武全肌骨而殷、周治,秦國用之,法弊而犯。二尺四寸之律,古今一也,或以治,或以亂。春秋原罪,甫刑制獄。今願聞治亂之本,周、秦是以然乎?”
文學曰:“春夏生長,聖东谈主象而為令。秋冬殺藏,聖东谈主則而為法。故令者教也,是以導民东谈主;法者刑罰也,是以禁強暴也。二者,治亂之具,生死之效也,在上所任。湯、武經禮義,明好惡,以谈其民,刑罪未有所加,而民自行義,殷、周是以治也。上無德教,下無法則,任刑必誅,劓鼻盈蔂,斷足盈車,舉河以西,不足以受宇宙之徒,終而以一火者,秦王也。非二尺四寸之律異,所行反古而悖民意也。”
大論第五十九
医师曰:“呻吟槁簡,誦死东谈主之語,則有司不以文學。文學知獄之在廷後而不知其事,聞其事而不知其務。夫治民者,若大匠之斲,斧斤而行之,中繩則止。杜医师、王中尉之等,繩之以法,斷之以刑,然後寇止姦禁。故射者因槷,治者因法。虞、夏以文,殷、周以武,異時各有所施。今欲以淳厚之時,治抏弊之民,是猶遷延而拯溺,揖讓而救火也。”
文學曰:“文王興而民好善,幽、厲興而民好暴,非性之殊,風俗使然也。故商、周之是以昌,桀、紂之是以一火也,湯、武非得伯夷之民以治,桀、紂非得蹠、蹻之民以亂也,故治亂不在於民。孔子曰:'聽訟吾猶东谈主也,必也使無訟乎!’無訟者難,訟而聽之易。夫不治其本而事其末,古之所謂愚,今之所謂智。以棰楚正亂,以刀筆正文,古之所謂賊,今之所謂賢也。”
医师曰:“俗非唐、虞之時,而世非許由之民,而欲廢法以治,是猶无须隱括斧斤,欲撓黑白枉也。故為治者不待自善之民,為輪者不待自曲之木。往者,應少、伯正之屬潰梁、楚,昆盧、徐穀之徒亂齊、趙,山東、關內暴徒,保东谈主阻險。當此之時,不任斤斧,折之以武,而乃始設禮修文,有似窮醫,欲以短針而攻疽,孔丘以禮說蹠也。”
文學曰:“殘材木以成室屋者,非良匠也。殘賊民东谈主而欲治者,非良吏也。故公輸子因木之宜,聖东谈主不費民之性。是以斧斤簡用,刑罰不任,政立而化成。扁鵲攻於湊理,絕邪氣,故癰疽不得成形。聖东谈主從事於未然,故亂原無由生。是以砭石藏而不施,法则設而无须。斷已然,鑿已發者,凡东谈主也。治未形,睹未萌者,正人也。”
医师曰:“文學所稱聖知者,孔子也,治魯不遂,見逐於齊,无须於衛,遇圍於匡,困於陳、蔡。夫知時无须猶說,強也;知困而弗成已,貪也;不知見欺而往,愚也;困辱弗成死,恥也。若此四者,庸民之所不為也,而況正人乎!商君以景監見,應侯以王稽進。故士因士,女因媒。至其親顯,非媒士之力。孔子不以因進見而能往者,非賢士才女也。”
文學曰:“孔子生於亂世,想堯、舜之谈,東西南北,灼頭濡足,庶幾世主之悟。悠悠者皆是,君闇,医师妒,孰合有媒?是以嫫母飾姿而矜誇,西子逗留而無家。非不知窮厄而不見用,悼痛宇宙之禍,猶慈母之伏死子也,知其不可怎样,然惡已。故適齊,景公欺之,適衛,靈公圍,陽虎謗之,桓魋害之。夫欺害聖东谈主者,愚惑也;傷毀聖东谈主者,狂狡也。狡惑之东谈主,非东谈主也。夫何恥之有!孟子曰:'觀近臣者以所為主,觀遠臣者以其所主。’使聖东谈主偽容苟合,不論行擇友,則何故為孔子也!”
医师撫然內慚,四據而不言。
當此之時,順風承意之士如編,口張而不歙,舌舉而不下,闇关联词懷重負而見責。
医师曰︰“諾,膠車倏逢雨,請與諸生解。”
雜論第六十
客曰:“餘睹鹽、鐵之義,觀乎公卿、文學、賢良之論,意指殊路,各有所出,或上仁義,或務權利。”
“異哉吾所聞。周、秦粲然,皆有宇宙而南面焉,然抚慰長久殊世。始汝南朱子伯為予言:當此之時,豪俊並進,四方輻湊。賢良茂陵唐生、文學魯國萬生之倫,六十餘东谈主,咸聚闕庭,舒六藝之風,論太平之原。智者贊其慮,仁者明其施,勇者見其斷,辯者陳其詞。誾誾焉,侃侃焉,雖未能詳備,斯可略觀矣。然蔽於雲霧,終廢而不行,悲夫!公卿知任武不错辟地,而不知廣德不错附遠;知權利不错廣用,而不知稼穡不错富國也。近者親附,遠者說德,則何為而不成,何求而不得?不出於斯路,而務畜利長威,豈不謬哉!中山劉子雍言王谈,矯當世,複諸正,務在乎反本。直而不徼【ALD-529】ポチャかわボイン 正常位で波打つ腹肉!!騎乗位でユッサユッサ!! 12人,切而不?,斌斌然斯可謂弘博正人矣。九江祝生奮由、路之意,推史魚之節,發憤懣,刺譏公卿,介然直而不撓,可謂不畏強禦矣。桑医师據當世,合時變,推谈術,尚權利,辟略小辯,雖非处死,然巨儒宿學恧然,弗成自解,可謂博物通儒矣。然攝卿相之儅,不引準繩,以谈化下,放於利末,不師始古。易曰:'焚如棄如。’處非其儅,行非其谈,果隕其性,以及厥宗。車丞相即周、呂之列,當軸處中,括囊不言,存身而去,彼哉!彼哉!至若群丞相、禦史,弗成正議,以輔宰相,成同類,長同业,阿意苟合,以說其上,鬥筲之东谈主,谈諛之徒,何足算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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